诱糖(39)
随后,她去了趟档案室,调取了当年712沉尸案的卷宗。
——那是她哥哥的卷宗。
阮糖已经不知道翻阅了这份卷宗多少回。
纤细的手指划过翻卷泛黄的纸页,心口像被锋利的刀割着。
即便那处经年累月的伤口早已止血结痂,但依旧泛起难言的疼痛。
卷宗里描述了当年阮珏遇害后的尸体全貌。
他的浑身有烧烫、鞭抽、电击伤,□□血肉模糊,死前遭受过性/虐待。
当时的法医在阮珏的嘴里取出了一颗纽扣。
这颗直径两厘米的纽扣,经过河水的浸泡磨损,通过当时的技术还原能依稀分辨是深棕色。
但查不出纽扣的生产厂家等信息。
线索模糊不清,被迫中断。
阮糖盯着卷宗里的照片,那颗有五角硬币大小的纽扣,是她哥哥死前拼命留下的唯一证据。
阮糖攥着卷宗的手指泛白,纤细的指尖末端带着白色的小月牙,更显冷白无血色。
她将卷宗收好,起身去了趟法医实验室。
彼时实验室里的老法医正在为一具无名男尸做尸检。
阮糖走到那人的身边,唤了一声“洪叔”。
洪叔抬头看她一眼,语气熟稔:“来了。”
“这是今天刚送来的尸体?”
“没错。”
洪叔手执止血钳,动作不停。
“是个流浪汉喝醉酒坠楼死了,暂时看不出其他伤口。”
他的余光瞥见阮糖手里攥着的卷宗,动作一顿,旋即叹了口气。
“小糖,这些年我一直留意着,但没有发现和你哥当年类似作案手法的尸体。”
事实上,当年的杀人犯行径太过残忍暴虐,阮珏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像这样的作案手法,放在任何时候都触目惊心。
没有出现类似的案件,证明没有无辜的人再受难。
但也证明了凶手没有再出现,落网的日子遥遥无期。
一切沉寂太久,久到真相被掩埋,尸骨都成灰,让人看不到天日。
阮糖静静地望着那具冰冷的无名男尸。
洪叔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终是想缓和下气氛。
他放下止血钳,对她轻声说:“当年你哥刚来警局的时候,看到这些尸体吐得吃不下饭。那时我见他脸都白了,劝他休息下,可他笑着说不用,硬是坚持着撑完全程,他是个很好的警察……”
透过年迈浑厚的声音,阮糖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远方。
那时候,阮珏整天笑得没心没肺,恣意爽朗,跟在她身边“妹妹长妹妹短”地叫。
她嫌他唠叨,他却不厌其烦地给她买零食、载她上下学、为她补习功课。
每次她答对题,阮珏就会送给她一颗糖果。
而如今,再也没有人会为她送上那颗薄荷糖。
也不会有人再笑盈盈地喊出那声妹妹。
她的哥哥,永远不在了。
—
阮糖从没忘记自己当警察的初衷。
不仅为了她的哥哥,还为了能将这世间的罪恶尽数抹去。
一想到这儿,她对周淮煦的感情就变得尤为复杂。
她将手里的火腿肠包装袋狠狠地撕咬开,完全将它代入成周淮煦。
他实在太狡猾了。
自从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影。
阮糖把手里的火腿肠掰断,分成几块放进小猫的碗里。
巷子角落里的小猫们跑到碗前,埋头吃得欢腾。
“喵——”
有几只幼小瘦弱的白猫发出小奶音,眼巴巴地看着阮糖,十分好奇。
阮糖蹲下身,街灯将她清冷的眉眼染上几分温暖的颜色。
她神情稍霁,摸摸其中一只小白猫的脑袋。
“这些火腿肠不适合刚出生的小宝宝,你们要多喝母乳。”
她将新买的猫粮倒进猫妈妈的碗里。
早已生完宝宝的白猫晃着身体,踏着猫步蹭到她的身边,喵呜一声,似是道谢。
几只小猫看到妈妈和阮糖亲近,立刻也上前围在她的腿边。
好可爱的猫崽崽。
阮糖抱起一只小奶猫,轻轻地抚上它毛茸茸的后背。
这些猫咪这么乖巧可爱,怎么养猫的主人都不随它们。
阮糖腹诽,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这几天小猫们能吃能睡,证明营养充足,有人来喂过它们。
想来周淮煦爱猫,不是假的。
他养的白猫刚生了崽崽,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阮糖心念一动,将小白猫抱回地上,任由它们玩闹。
她自个儿溜到对面的一间便利店,开始暗中观察。
今夜无风,皓空像被泼上浓墨,黑沉沉的。
阮糖捧着一杯关东煮,刚吃完最后一颗牛肉丸,一道高峭身影就跃入她的眼帘。
对面的街角处,身穿深色双排扣风衣的男人踏着月色而来。
他的侧颜轮廓分明,眉眼如画,似冬日的冰花融成纯透的水。
任谁都看不出,他是个隐匿在走私灰暗地带,狠戾恣睢的男人。
阮糖敛眉,迅速起身将手里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脚步不停地踏出门,趁着夜色摸了过去。
她身形矫健,速度极快,刚刚近那人的身,冷风簌簌扑来。
阮糖还未掏出兜里的手铐,纤白藕臂就被一股力道蓦地拉扯过去。
她细薄的后背被抵上冰凉的墙壁。
沉重的气息罩下来,将她圈在方寸之地。
阮糖的呼吸一滞,猝然抬头,撞进了一道漆黑锋锐的视线里。
第19章 养一养
黑夜漆暗无声, 唯有穿堂风呼呼吹过巷子,带来一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