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满(80)
等列车泊进宜兰车站,我早已看见等在站台上捧着一束白色海芋花的我的爱人。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外套,内搭一件浅蓝衬衣,浅蓝衬衣里又穿了件白色的T恤,仍旧一副学生打扮。他的脸看起来比上回见面窄了些,也黑了些。
我瞬间就有点心疼。
叶亦看到我,就踱步到最近的车门,等我的人刚一下车,就被他抱在怀里,绕着原地转了个圈。
我一脸惊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接我媳妇儿。”
我脸上绯红,双手覆在他脸上,说:“瘦了。”
他也抚了抚我的脸,说:“我媳妇儿也瘦了,辛苦了媳妇儿。”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特别钟情“媳妇儿”这个称呼。我们北方人,大概叫不惯“宝贝”“Honey”“Sweetie”这种,总觉得亲昵度远不及一句普普通通的“媳妇儿”。
“这花儿是给我的?”我惊喜地问。
他把花放在我怀里,问:“猜猜花语是什么?”
我耍赖:“你让我三选一。”
叶亦揽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拖着我的行李,说:“A:我喜欢你;B:我喜欢你;C:还是我喜欢你。”
这时,火车已经开走,站台上没什么人。
我把两条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踮起脚尖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闭上眼睛,撒娇道:“叶博士,我怎么从前不知道你是个这么会讲情话的人。”
叶亦轻轻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情话只讲给我媳妇儿听,你从前没答应做我媳妇儿,自然是不知道的。”
我噘嘴:“我现在也还没答应做你媳妇儿呢。“
叶亦抿嘴笑笑。
我低头狠狠嗅了嗅这捧海芋花,道:“这还是你头一回送我花。”
他挑了挑眉,道:“第二回……第一回是合欢。”
我想起来了,那是我们重逢后的第二次见面,在叶宅的一场观影会前,我说我喜欢合欢花,他就随手捡了一朵递给了我。
我忽然想到观影会前被我当做西方礼仪的那个拥抱,就歪着头看着他,一副警察守株待兔的样子,问:“当初我俩第二次见面时,你为什么要抱我?”
叶亦大概是羞赧了,问:“第二次是什么时候?”
我非要刨根问底:“就是观影会那次,我去晚了,结果刚到你家,就看见你还在门口等我,然后某人就上来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
“身不由己。”
我怔了怔。
“身不由已,”他重复道,“你大概不知道我看到你为救我再次跃入水中的喜悦,你也不知道当初我在门口等你出现时的焦灼,一见到你,思念就席卷全身,我身不由已。”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然后轻轻地说:“感谢上天,虽然过了六年,但我们一直在原地等候,从未离开。”
我这才想起来,叶亦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他。
他对我的喜欢如此显而易见,又如此理所应当,但他难道没有一秒钟的好奇,我为什么喜欢他吗。
叶亦听后甚是动容,于是俯身吻上了我的唇。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的陌生的站台,我们似乎活得更加自由、更加随自己的心意。
良久,我从叶亦怀里出来,已经娇喘微微。
我环顾四周,问:“王明皓他们呢?”
“放心,”他低头埋在我脖颈间嗅了嗅,闭上眼睛轻轻地说:“没人打扰我们。”
叶亦是和两个师兄弟来高雄参加材料科学大会的,为了跟大科学家见面,我特意把团队访台日程挪到了同一段时间,就为了这次的久别重逢。
前天晚上看完话剧表演后,我就跟叶亦抱怨了两句,说是不知道是老了还是最近工作强度大,反正每晚睡前觉得浑身酸痛难以自持。
结果,隔天,我跟团队在九份吃冰粉时,接到叶亦的电话,叫我明天何时何时去宜兰,又给我发了一个温泉会所的地址。
我心想,叶博士还真是体贴。
都说小别胜新婚,我跟叶亦还在去往酒店的出租车上时,叶亦的呼吸就有点急促。
我两条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上半身挂在他身上,说:“叶博士,你怎么脸这么红啊。”
叶亦伸手捧住我的脸,迅速在我唇上一啄,才宠溺地说:“你这只小狐貍。”
我摇摇手指儿,说:“不不不,我是玫瑰花,你才是小狐貍。”
他笑起来,从兜里摸出一颗话梅糖递给我,说:“书我看完了。”
我来了兴致,问:“有什么感想?”
他向我凑了凑,轻轻地、但郑重地说:“一旦你驯服了什么,就要对她负责,永远的负责。”
我盈盈地笑起来。
我们刚到酒店,叶亦就催我换身衣服,说是要带我出去玩儿,我缠住他又要了一块话梅糖,他拿脑袋蹭了蹭我的头,说:“这可是最后一颗了。”
我换了件黑色及膝长裙,外头搭了件深蓝色的绒线衣,这身装扮跟叶亦的那套正好相称。
叶亦牵着我的手,我们并肩漫步在宜兰安静的街道上,此时正值春日的下午,阳光正好,人烟稀少。
我看到一树金灿灿的黄花,兴奋地跑到树下,指挥叶亦给我拍照。
他不停地蹲下、站起,调整了各种姿势给我拍了好几组照片,但我都不太满意,只好扫兴地说:“唉,狐貍啊狐貍,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叶亦也学着我的腔调,道:“唉,小花啊小花,我也真是拿小狐貍没办法。”
我就噗嗤笑了起来,问他:“这是什么花,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