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穿了件衬衣，往江边走，眸深邃清晰，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惜字如金：“看情况。”

“新锐情况怎么样？”唐盛问，他作为高奢品牌负责人，少不了跟娱乐圈的明星打交道，对传媒公司比较重视。

“从总部来的骆弘章是个聪明人。”宋砚清言简意赅。

“看来这次视察还行，新锐这么大块蛋糕挺多人心动，没想到落你爸手里。”

李叔目送他们沿着江边走远，接通了宋江集团现任掌权人的电话，亦是宋砚清的亲生父亲。

电话对面徐徐响起的声音深沉而贵重，磨过耳朵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是源于上位者的掌控欲，要求事事如他意。

宋起山询问什么，李叔一一应答，尾声，宋起山淡淡道：“这孩子心性高，好刀需多磨，你跟好他，我找你的事别让他知道。”

“南桥太远，我精力不足。你要记住，不是什么人都能出现在宋氏继承人身边，明白吗？”

“明白，先生。”

宋起山嗯了一声，曲指敲了敲烟灰，慢条斯理的声响像悬在空中将落未落的刀。

“等他从南桥回来，该结婚了。”

作为第一份礼物，宋起山届时会把新锐所有股份转赠到宋砚清名下，当贺礼。

李叔心神一凛，想起什么，最终没说话。

挂断电话后，他眉头紧锁。

宋总是打算让少爷接手宋江集团吗？新锐只是一个开端，但少爷这边明显不打算回去，更何况……

有些人该坐不住了。

比如宋砚清头上的大哥，并未亲生，是养子。

大集团风起云涌，内部势力纵横交错，伴君如伴虎。

忽地，李叔的视线落在某个方向，略微讶异的挑了下眉毛。

挺巧。

小姑娘。

暮色笼罩大地，半山腰。

凤鸣导演正撑着身子看摄像机的镜头。

工作人员领着程栩然过来，出声，他摆摆手专注看镜头示意他们等一会儿，三五分钟后直起身，看到程栩然的脸，愣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笑着道：“栩然来了啊！”

其他剧组人员没抬头，各自忙各自的。

“今天不是要拍摄吗？”程栩然站在那里，很耐心地等，声音平静。

孙导沉默几秒，斟酌：“是这样，栩然，我感觉你的戏份可以再缓一缓。”

他一拍手：“你先忙一些其他的，最近不是有热播剧吗？多跟男主沟通沟通。”

“什么意思？”程栩然已经察觉到剧组气氛的微妙怪异，她嗓音沉而有力，并不迂回，“您可以直说。”

孙导看着她在高山残阳下钟灵毓秀的眉眼，心底颇为遗憾。

第28章 删了吧

一开始他主动联系程栩然，百般热情是看中了她大火的商业价值，她的演技更是锦上添花，让孙导格外惊喜，天时地利人和，他断定凤鸣必然爆火。

谁知道……

段允铭的团队会私底下对剧组施压！

孙导叹气：“栩然，你最近是不是跟段老师闹矛盾了？”

程栩然明白了。

“你也体谅体谅我的难处，凤鸣是我的心血，我不敢拿它冒风险。还有其他剧的资源都挺不错的，我仔细考虑考虑，凤鸣的女一号不太适合你，你觉得呢？”

孙导笑着说，他在这个圈浸泡了太多年，早练出一双火眼金睛，为了自保，太清楚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他这人圆滑，即使答应了段允铭那边的条件，也不愿意把程栩然得罪死，万一以后程栩然东山再起，今日也好留一个情面。

可是当对着程栩然那双漆黑安静的眼，干净到映出世间万物，孙导慢慢笑不下去了。

他自认为体面，不知程栩然还想怎样。

他以为她聪明，难不成还能闹吗，对谁有好处？

“我们已经签了合同。”程栩然说。

“凤鸣的律师会跟你的经纪人谈。”

“好。”程栩然极淡地笑了，“祝你另请高明，找到合适的女主角。”

她转身离去，剧组的人都低着头，没人上前说话。

“程栩然。”孙导叫住她，抛出橄榄枝，“我知道两部剧还没找到适合的角色，你试试？”

“不必了，谢谢导演的好意。”

程栩然不承，他没办法，还是年轻，不懂资本运转的规矩。

“这定妆照真挺好的，就这么删了是不是太可惜。”拍摄师坐在电脑面前惋惜。

电脑屏幕上的定妆照——

山高水阔，云雾缭绕，女子一袭白衣素衫，撑伞远眺，三千青丝如瀑，半寸腕骨盛雪。

眉眼若隐若现，宛若水墨青黛间描绘出的一笔绝色。

高山雪，山涧月，不容亵渎。

孙导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沉声道：“删了吧！”

凤鸣是仙侠大女主剧，女主人设与程栩然重合度百分之九十，简直就像是为程栩然量身定做的，白月光。

放弃程栩然是孙导权衡利弊下的必然结果。

一个程栩然还不值得他与资本抗衡。

好演员多的是，但是得罪了资本的演员只有死路一条！

他怎么可能拿凤鸣去陪葬？更何况答应段允铭团队的请求，就等于段允铭欠他一个人情，这好处，是程栩然比不了的。

无论怎么算，他都不亏，只是选女主角上再花一些时间。

程栩然下了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沿着江边慢慢走，思绪放空。

傍晚天还是有些凉的，许是明天要下雨。

夜幕笼罩着天地，华灯初上，江风习习，有些人吃完晚饭在江边散步，三三两两，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