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晴(31)
李逸生回头问她平时都喝什么酒。
钟淇慌乱收起手机,答道:“啤酒。”
意面配红酒或者洋酒好像更合适。
她倒是尝过一次伏特加,总有一股直接喝酒精的怪异感。
还是啤酒更亲民一些。
李逸生没说什么,贴心地取了几瓶精酿。
钟淇伸手去摸啤酒,被李逸生抢了先,他擦掉瓶上的冷凝水汽,又替她打开。
他提醒她,这酒劲大,让她慢点喝。
“我酒量和酒品都很好的,我朋友说的。”钟淇急着伸舌尖舔了一口,笑嘻嘻道,“我们一起喝酒,从来没喝到不省人事过。”
李逸生抬了下眼皮,未作评价。
二十多分钟后,纯白但精致的餐盘递至眼下,叉子也随后被贴心地递上。
家里可用的食材不多,可摆盘依旧讲究。
钟淇尝了口意面,番茄的浓郁酸甜瞬间充满口腔。
“好吃。”她捧场地鼓掌,“谁说您不会做饭的?”
光看他做饭就已经是顶级享受,菜品味道都是附加赠品。
酒足饭饱之后,黄昏来临,窗外的城市景色如同一幅精致的画。
钟淇望着橘红色的外面发呆,胃满足,心更满足。
“怎么办,我已经不想骂人了。”钟淇想起高中同学模糊的脸,懒懒道。
李逸生耸肩,并不勉强,她想说的话就说,不想说也不勉强。
“确实没什么可说的,漂亮女生天生就是会受到很多关注,一举一动都要被放大,也总是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审判。不光是我,别的女生也一样。”她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啤酒,叹了口气,“又缺钱又漂亮,简直就是迭buff,交有钱的朋友,就是拜金,出去兼职,就是被包养,总而言之,做什么都有错。”
她脸颊红红的,眼中闪着不甘。
本来都要翻篇不说了,仅提了几句,她脑中就浮现出覃司的脸,心里又冒出一股无名火:“别人也就算了,反正那些人我连名字都忘了,可一个你很信任的,把他当朋友的人,居然在各种难听的声音中沉默了。”
钟淇托着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男人,不论是多大年纪,都一样的懦弱自私。最后也都会离开。”
比如她从未见过的父亲,比如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的覃司。
这些年,她从外婆、妈妈和姐姐的零碎对话中,拼凑出那个人模糊的模样。
书琴在怀她的时候,那个人就离开了。
那年钟雪七岁,母女两人都亲身经历了背叛和抛弃。
想到书琴这些年遭受的一切比她要多得多,那股窜起的火最终还是偃旗息鼓,随着她低落的情绪熄灭。
钟淇余光里闪过李逸生的侧脸,他始终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反驳什么。
她觉得自己一杆子打死有些不大好,顿了顿,舌尖打结:“没、没有说你啦,你是个不错的人。”
至少温和,有礼,有修养。至少比她遇见过的大多数男人都要好。
尽管有时候她觉得他有些遥远,毕竟他的年纪、阅历和地位,都远在她之上。
“有些人喜欢制造话题,是因为他们自己被无视。”李逸生喝了口啤酒,慢慢道,“任何关系的本质都是吸引,当这种关系不对等,对方没有得到同样的关注时,就会想方设法,甚至恼羞成怒。”
钟淇眼神迷茫,他接着说:“简单来说,就是你足够耀眼。”
“足够耀眼……”她小声嘟囔,心里有被安慰到。
“所以才会被很多人看见并且吸引。”他说得很认真。
她望着那双沉静的眼,忽然也跟着安静下来。
还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很多人里,也包括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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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生猜,钟淇的朋友大概从没告诉过她实话。
她说自己从没喝到不省人事过,事实证明,她说的是真的。但说自己酒品好,大概率是假的。
她喝多的表现并不是不省人事,而是话多。
两瓶啤酒喝完,她的脸颊微红,像颗刚成熟的桃子。乍一看人并没有什么异常,其实已经呈现出喋喋不休的趋势。
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已经从小学讲到了高考。说了高中对覃司的短暂心动,还说了她和景雯这些年叽叽喳喳的琐碎。
李逸生挪到她身边,悄无声息从她手中顺走快见底的酒瓶,顺带刮了刮她的鼻头:“看来还挺清醒。”
钟淇察觉,抬头道:“我怎么可能喝多,一会儿还要去景雯家呢。”
“就是你住在对面的朋友?”李逸生抬眉。
“嗯。”钟淇点头,“而且明早还要上班。”
安静片刻。
“我可以送你上班。”他沉声道。
这是什么意思?默认她住下?
钟淇掀起眼皮,笑嘻嘻的:“名不正言不顺的,我还是不留宿了。”
李逸生正要开口调侃,钟淇靠在餐桌上,用掌心撑着摇摇欲坠的脑袋:“万一被住在你家的别人知道了可不行。”
“……”
李逸生叹了口气,扶她去沙发上坐。
路过冰箱时,钟淇忽然目光聚焦,指了一下那个出自她之手的漫画小人。
“这个你都留着。”钟淇摇了摇头,“你不简单欸。”
“怎么个不简单法?”
“不简单就是,对送礼物的人有意思。”
李逸生搀着她,憋笑:“我一向很注重保管别人送的礼物。”
在钟淇听来,这话像是在戳她肺管子。
他送的手表她从来没戴过,他送的宝丽来相机,她动过想卖掉的念头,甚至还被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