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续想(26)
“所有不应该出现的错误,需要的是被负责,而不是找借口。”
云想抿唇:“是。很抱歉,我会为此负责。”
“不用说抱歉。”卓序合上文件,平淡地说,“修改即可。”
卓序的语气不无严厉。
云想倒是不觉得他应该给她特殊待遇,只是她在工作上一直尽善尽美,第一回因为低级错误如此难堪。
她不应该对范欣掉以轻心的,至少在来瓴秩的路上再检查一遍。
云想和卓序对视了几秒钟。
她目光的落点微微下移,落在他高挺的鼻梁。
他们上一次见面,他的鼻尖抵在她的心口,微微陷入她柔软潮湿的皮肤。
而这一次,她只觉得,他挺直的鼻骨似山,象征不可动摇。
出了卓序的办公室,林悦差点脱力,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她担心地看着云想,“云律师......”
“没事。”云想宽慰她,“改改就好了。”
云想都懒得发消息去责怪范欣,目前把事情解决好才是最重要的。
云想没有情绪化地绊住脚步,改好了仲裁申请书后,她分别发给法务经理和卓序,并附上了建议提交到仲裁秘书处的时间。
随后,她继续留在瓴秩,查阅公司提供的证据材料。
资料很繁杂,她一直在瓴秩待到了深夜。
法务部的员工陆陆续续下班,她临时找的工位比较偏,偏到连保洁阿姨都没注意到,走的时候关上了灯。
云想早叫了林悦回家,但小姑娘自告奋勇要留下来陪她,十二点左右,撑不住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云想靠在人体工学椅上,闭上眼睛,也准备休息会儿。
意识模糊之际,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
云想睁开眼,对上卓序的眼睛,略有一惊:“你......”
卓序是瓴秩分管法务部的副总裁,他的办公室和法务部同在一层。
今天晚上,他回办公室拿一份文件,离开之时,经过走廊,见到办公区域的角落还亮着灯。
走近,原来是云想。
桌面上的资料堆积如山,一个三明治,大概是她的晚餐,原封不动地摆着。
卓序眉心微皱。
云想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醒了过来。
灯光昏昧,四周只有林悦毫无察觉的呼吸声。
工位临窗,往外望是黑沉沉的夜色。
卓序穿了件黑色的外套,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夜晚的凉意。
他垂眸看着云想,眉骨与眼睫低压,在眼下形成一片幽然阴影。
为了不吵醒林悦,云想按下心跳,没有出声,只用唇形问:“你做什么?——有什么话出去说。”
云想就近推开了楼梯间的安全门:“有事?”
鞋跟在空旷的楼梯间扬起回声。
卓序看着云想冷俏的面孔:“在生气,因为白天我的话?”
“没有。”云想板着脸,“我为什么要生气?”
“嗯。”卓序不冷不热,“那等会我送你回去。”
他嗯是什么意思?
云想自认是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本来没有要冲他发脾气,但看见卓序情绪比她更稳定,无事发生似的,转身要离开,她的火气直接上来了,从后方攥住了的手。
卓序回身,云想抬起他的手,张口便咬。
她属于泄愤,咬得很深,连同对范欣的那份怨气一起释放给卓序了。
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痛,反应淡然。
等云想松开,他的虎口出现了一圈洇血的齿痕,沾着亮晶晶的唾液。
云想问:“你不觉得痛?”
卓序安静地看着她:“消气了?”
中止
云想哼了声,拒不承认:“我没气啊,都说了。我只是单纯想咬你而已。”
卓序越是情绪稳定,越是衬得她咬他的行为显得有点幼稚,像野蛮、未开化的小兽。
她也理解卓序为什么任由她咬,大概只是不想和她计较。
她莫名想起律所一条街道之隔的写字楼,有一位因为被公司辞退而精神失常的金融分析师,日日留守在大堂,逢人便伸冤诉屈。
而那些高层领导,就算是不堪其扰,也不会和他正面起冲突。
他们站在高处,保持着体面,只需要俯视。
云想即刻收起脾气,放开了卓序——她可不愿未来有一天因为工作而变成疯子。
卓序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他抬腕,将手上的湿润拭到云想的颊上。
她嫌弃地偏开脸,却被他轻握住下颔:“自己还嫌弃么。”他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属什么的?”
“你和我同龄,你还要问我的属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云想眯起眼,警告他说,“你敢说我属狗试试。”
“嗯,这是你自己说的。”
卓序声音未落,手臂被云想狠掐了下,他回到正题:“已经很晚了,还留在这里?”
“怎么了,卓总体恤员工呀?我可不是你们的员工。”云想说,“你们的材料太多了,看不完。”
卓序:“看不完可以明天再看。”
云想摇头:“我明天不想再来一趟了。”
她看着卓序的眼睛,突然说出口,用半商量的口吻:“其实我想说的是,要不我们别再私下见面了。”
骤然之间,安静的空气往下又沉了一沉。
她和卓序对向站立,两人的影子在阶梯上延长。
卓序手上的湿渍已经干了,那一小片皮肤微微发紧。
他默了一会,开口:“因为白天的事?”
“不是,不完全是。”云想的拇指按着另一只手的虎口位置,“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