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说话自带一种夸张，云想有点好奇：“你听过我？”

Hedy抿嘴一笑：“有次庆功会，我父亲夸赞高律师的能力，他说起一位已经回国的女同学，比他更刻苦、更优秀，想必就是你了。”

“确实是她。”高译问，“你和卓总也是同学吗？”

Hedy点头：“对，我们本科都读的经济与数学，后来升学，我去了法学院，他念的是商学院和法学院的联读项目。”

“看来校友关系十分重要，很多时候是建立其他联结的基础。”云想晃着杯中的酒，“卓总的确不需要在意某次的失约，因为你有广泛的其他选择。”

卓序听懂了她的阴阳，微笑回：“校友关系不仅我有，你也维护得很好，不是么？”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Hedy笑着问，“高律师你说到的，有一位难以忘怀的前女友，是不是也是这位呢？”

云想微有讶异，看向高译，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卓序声色不动，目光向下。

她今天的鞋跟比较高，高译便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腰侧，体贴地保护。

许许多多的细节都有迹可循。

气话

云想没有关注过高译在她前后的感情状态, Hedy提起这位前任时，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

她侧脸看向高译，却能感受到另一道视线扫过她。

冷眼旁观, 带着嘲弄。

“不说了。”高译摇了摇头, “Hedy你人脉这么广，说不定会认识她。我不想让她尴尬, 也不想让她有负担。”

高译这算是半否认, 不知为何, 云想内心松了口气。

Hedy还真的对此好奇了起来：“你这种专一的男人简直是稀有物种。”她追问,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 分开了, 不会感觉到遗憾吗？”

高译笑着说：“Hedy, 你知道有一个中文的说法, 叫‘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是什么意思呀？”

Hedy虽然是中美混血, 但她母亲是二代移民，她成长过程中几乎不接触中文语境。

她向卓序求问, 并笑眯眯地表示：“我有好多中文词汇是缠着他从他这里学的, 他是我的半个中文老师。”

凭Hedy这句话，云想几乎可以拼凑她和卓序相处的片段。

她半阴半阳地说：“那卓总这算是为我们的文化传播做出贡献了。”

卓序没有为Hedy解答, 是高译主动释明：“指的是一面镜子破碎之后再拼好, 比喻两个人在离散之后再和好如初。”

“还有一个词是，破镜难圆。”卓序悠缓道, “如果镜子已经破碎, 怎么拼凑都很难恢复如初。”

高译一愣，忽然记起云想说过一句主旨有差异但殊途同归的话。

她说, 她只会盯着目标朝前走，不喜欢走回头路。

云想这时若有所思地插入一句：“破镜重圆的前提是, 要有曾经存在过一面完满的镜子吧。”她看着卓序，“如果都没有过，那重圆就无从谈起。”

卓序沉默。

显然，他们之间并不存在那面镜子。

“哎，中文真是太复杂了。”Hedy苦着脸，“导致你们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云想耸了耸肩：“是了，既然是学术餐会，我们还是说些法律相关的吧。”

Hedy正好有个中美贸易背景下长臂管辖权的问题想讨论，兴致勃勃地拉着云想。

直到最后，Hedy朝云想伸手：“无论如何，很高兴认识你，云律师。”

云想伸手和她交握。

Hedy太不像一个传统的律师了，云想不得不承认，应该不会有人能抗拒她身上热情的生命力。

热情能融化坚冰，这样的女生，和卓序很合适。

从餐会离开，高译今天开了车，云想弯腰，上了副驾驶。

隔着前窗玻璃，她看见卓序和Hedy相偕经过。

卓序完全不往他们看，是Hedy朝这边招了招手，他才随之侧脸过来，掠了眼高译。

室外白雪皑皑，他一身黑，极为深沉内敛，有不可觉察的傲慢。

雪块从枯枝上坠落，碎在玻璃上。

云想隔着模糊不清的冰雪和他对视。

雨刮器开始工作，清理着窗上的积雪。

随后汽车驶离。

雪后的纽约，尽管诸多不便，但具有不可否认的美丽。

尤其是圣诞节即将来临，街道旁的橱窗已经挂上装饰，配上纷飞的雪花，很像经典电影里的场景。

云想和卓序都在纽约待过几年，但这种经历从没有共时性。

他们未曾一起走过街道，未曾在同一个新年夜倒数......

情感是由记忆塑造的，而他们没有共同的记忆。

如果说Hedy和卓序合适，那么......

云想将头靠在车窗上，感受着车内外的温差，看向开车的人，可能温柔包容的高译更适合她。

等回到了住处，她洗了个澡，半湿着头发准备庭前文件，等头发干得差不多，因觉得困，想着回床上短暂睡一会。

一睡下去就起不来身了。

睡梦里，云想感觉自己头疼、眼睛疼，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难受了很久，房间的门被推开，佣人摸了她滚烫的额头，为她测量体温：“您发烧了，云律师。我这就通知卓先生。”

云想连续烧了两天，病症和那位因肺炎入院的律师很像。而同城中，有不少人出现在相似的症状。

家庭医生上门来看过云想的病情，怀疑她感染了具有高度传染性的病毒。

几年前，所有人都经历过那场蔓延全球的疫情。

云想这次生病，虽然没有明确的诊断，但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为了保险，住在别墅里的其他几位同事都转移到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