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刚好在这时候来。”她埋怨，“被你打断，我都画出界了。”

“有么？”

云想将脸孔凑到他面前：“有啊，不信你看。”

餐厅内有人在弹钢琴，音乐声流转，缓慢、神秘，是月光下的夜晚。

卓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拇指拭去她唇角那一点几不可察的红色溢痕，低沉缓道：“已经很漂亮了，云律。”

他的指腹摩擦而过，云想的脸微热，坐回原位：“又没问你漂不漂亮。”

“等会儿吃东西，你还要补口红吗？”

“你不懂，这是仪式感。”

被他看见时，她当然要是很完美的形象。

云想站起身：“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她朝洗手间的方位走，却在转角处被一个男人撞到。

云想定睛一看：“是你？”

此人正是她在上一份工作时，骚扰过她、还被她泼了杯水的券商男。

真是晦气。

券商男也认出了她：“原来是云律师。”

他朝她的来向望了眼，那是餐厅的贵宾坐席，口无遮拦地讥讽道：“当初义正严辞地拒绝我，我以为你有多清高，现在怎么，傍上大佬了？”

心愿

券商男阴阳怪气地说：“怪不得呢, 上次的事，你能全身而退。”

上次云想戏耍他的事，她本以为男人会打击报复, 都做好准备了。不过奇怪的是, 后来无事发生。

云想不知道现在这男的又在说什么，但和这样看似体面、实则龌龊下流的人, 连争辩都是浪费时间。

“起开, 好狗不挡道。”她脸色转阴, 不客气道, “这么形容你很恰当吧, 毕竟狗嘴了吐不出象牙。”

“你！”

“哦, 不对, 要和你比, 小狗做错了什么呢？”

男人被她激怒, 捏紧了拳头，正想暴力反击, 云想的身后传来一声：“想想？”

“不是要去洗手间, 为什么停在这里？”卓序走到云想身旁，非常自然地将手搭在她的腰上。

金融这个圈子其实不大, 卓序是一家知名投资公司的创始合伙人, 男人当然听说过他，他的拳头无力松开, 态度变得很恭顺：“卓总。”

卓序置之不理, 语气温和地问云想：“怎么了？”

云想没答，她鄙夷地看着瞬间变脸的券商男, 而后者生怕她告状：“那个，刚才不小心, 冲撞了，不好意思，云律师。”

男人陪着笑脸，装模作样地道歉后，快速地闪退了。

“没什么，只是之前工作上遇到的一个奇葩男。”

云想一笔带过，没有细说，她和卓序是在交往，但她习惯了独立解决问题，不太需要男友来为自己主持公道。

吃完晚餐，云想和他一起走路到梧桐区，漫无目的地散步。

她的大学在京城读，相较之下，现在这个从小长大的这个城市更适合散步。

街道两旁布满了有意思的独立商店、咖啡馆和书店，遇到感兴趣的，她就拉着他的手进去逛。

也算是变相弥补了年少缺失的恋爱时光。

“好看吗，哪一副最好？”她将太阳眼镜架在脸上，连着试了好几副，“你要认真给评价。”

卓序拿起她刚才放下的其中之一：“这副。”

云想质疑：“这么快选出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她重新试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卓序的眼光很准，他看似随手拿起来的那副，真的最适合她。

“现在是冬天，你买了可能没什么机会戴。”

“我可以以后戴。”云想灵光一动，“等到了夏天，我们去西北好吗——如果我们那时候还在一起的话。”

卓序挑了下眉：“你完全可以不附加条件。”

“嗯......因为我比较严谨。”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哪里知道，他们到时候的情况。

“好不好？”

“好。”卓序答应，“你想去哪？”

“青海和甘肃吧。”她想了想，“草原以前去过了，全班一起去的，你有印象吗？”

她说不会回头看，但好像很难避免，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去。

高二升高三年级的暑假，班级旅行的目的地是遥远的内蒙古草原。

班上走高考这条路径的同学少之又少，或保送或申请国外学校，命运不必等到高考后看分数，大致年末便会有确定的回音。

那时他们大概会分散到世界各地，可能这是最后一段共处的时光了。

其他同学可能是看学校选专业，而云想非常明确地要读法律。法律在美国不设本科，她的法律理想又和故土难以分离，所以她考虑的是国内升学。

她以为她会很坚定，但在设想的时候，内心响起另一个声音：那卓序呢？他会去哪里？

八月中的内蒙草原，目之所及，皆是绿意，草色青翠，生机盎然。

老舍笔下的天下第一曲水，莫日格勒河，迂回地穿过草原。

云想和宋敏宿在同一个蒙古包，白天在一碧千里的草原上骑马，晚上在篝火旁围坐，喝咸奶茶，吃烤羊腿。

一天下来很尽兴，身体也疲累不堪，才十点多，宋敏便躺下呼呼大睡了。

云想却睡不着。

草原早晚温差大，她穿了件薄外套，走出蒙古包。

夜晚的草原很寂静，大家都各自入睡了。

越野车停在不远处，云想踱步靠近，靴子在草地上踏出窸窣的响声。

车身高阔，车前盖上半躺着一具颀长的少年身躯。

云想惊喜道：“你也没睡！”

卓序坐起身：“星星挺好看的。”

“我也要看。”她兴致勃勃，“给我让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