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都三十年(185)
元培曼站得笔直,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她拿起麦克风,目光不缓不急地扫过整个大礼堂,慢慢开口道:“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各位大家好,很荣幸作为本届优秀毕业生在这里发言……”
林羽翼的目光往元培曼身后移,那里坐着学院里的领导与老师,她看见他们的目光也集中在元培曼身上,眼中满是欣赏与自豪。
从大一到大四,元培曼始终是动医院的绩点第一名,并且她在去年考过了托福,成功去往美国留学,这几天才抽空赶回学校。
林羽翼再往前看,礼堂里一排排同学仰着头,仰视着聚光灯中央的元培曼。
林羽翼听见元培曼在讲:
“……今天,我能以绩点第一的成绩站在这里,与我四年来的辛苦努力脱不了干系。从大一开始,我便保持着一天八小时的学习时间……”
八小时啊。
林羽翼感慨地算了算,自己一天的学习时间差不多是六小时,只差两小时。
她的绩点离第一名只差0.3分,这还是在她大三摆烂了整整半年的情况下。如果她大三下学期没有放弃学习,她的绩点只和第一名相差0.1分。
林羽翼不由得想,如果大一大二的时候,她每天多学一两个小时,是不是,就能突破0.1分的差额,考到第一名呢?如果她考到了第一名,这时站在台上的人会不会是她呢?如果是她,老师们是不是就能抛却对她的一些偏见与不理解,让她顺顺利利地出了国呢?如果……
没有如果。
林羽翼只是第二名,一直都是。
在大学,第一名是天才,第二名……大概只是个籍籍无名的路人吧,只是一个“善于应付应试教育”的普通学生。没有人会注意到第二名,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第一名身上。多么耀眼,熠熠生辉。
真好。
林羽翼远远地、认真地、用力地仰望着台上的元培曼。
她在心里想,祝我们各自在各自未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展翅高飞吧。
她在想,她没法在学校里熠熠生辉,那就离了学校,在别的地方发光吧。
她相信。
会有那么一天。
……
林羽翼毕业后的生活很规律。
她给自己写了一份密密麻麻的日程安排表挂在墙头,从早晨七点半起床洗漱开始,便严格按照着日程表的安排,扒文拉片、摘抄学习,浏览博客、了解时事新闻,写小说、写博文、给杂志社供稿。
到了锻炼的时间,林羽翼便沿着小区外的人行道,一路跑去隔壁,师涟家小区——
林羽翼租住在广都城郊的安置小区里,和师涟家的新房子只隔了一条街。虽然是安置房,却修了电梯,价格也非常便宜,性价比很高。
于是林羽翼趁着空余时间,跑去师涟家,帮忙盯一盯装修。
装修是个麻烦事儿,找施工团队、选材、泥工瓦工逐步进场、水电改造……每一步都非常麻烦,一不小心就会掉陷阱里。
师叔叔在外地跑市场,孙阿姨要看着店,师涟更是跑京城上学去了,一家子都没太多时间,林羽翼既然住得近,有空的时候便去帮忙盯着,监监工。
去装修工地的次数多了,林羽翼渐渐也看出些门道,她跟着孙阿姨去了几次基装市场,一回家,便噼里啪啦地敲出“装修日记”系列博文。
一天到晚,林羽翼的时间安排得密不透风,但或许是每日都这么规律的原因,她倒不觉得忙,不觉得累,只觉得时光如烟一般消逝着,摸不清看不着,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过去好久好久。
师涟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她的研究生生活,忙得一塌糊涂——如果只是忙碌,还不至于糟糕至此,她的生活太“乱”了,乱成了一团怎么理也理不清的毛线团。
传媒研究生的基础课业倒是不多,都是些理论课,学知识、学研究、学历史、学未来,对于师涟来说,这部分课业并不困难。
不仅算不上难,甚至非常轻松。比如电影赏析课,学生们围坐在教室里,吃着蛋糕看着电影,轻快地聊着天,这哪儿是上课?分明是聚会嘛!
“输入”并不难,难的是“输出”。
难的是一节节研讨课,以及研讨课后的创作作业。
谁都能轻松掌握理论知识,可实践呢?哪有那么容易!
你能完完整整一帧一帧地分析一部好电影,难不成代表着你能拍出同样的惊世名作?你能从一篇简约明了的新闻稿里汲取激励与力量,难不成代表着你能写出同样简洁有力的稿子?你能被一张精美绝伦的摄影照片所震撼,将它的构图与光影铭记于心,难不成代表着你能拍出同样震撼人心的佳作?
答案是不能。
一部惊世电影里,故事剧本、音效剪辑、美术设计、镜头语言,还有演员发挥如何、是否贴近角色,一个要素也不能少。
一篇简洁明了却满是感染力的稿子,是由数不清的废稿堆砌而来。
一张构图与光影皆是完美的照片,是一次次摁下快门键,千次百次万次后,终于捕捉到的那一个瞬间。
更要命的是,师涟不是一个人,她得和别的同学进行团队合作,一起完成这些创作型的作业。这代表着,她得配合其他同学的时间,得和他们不断商讨、不断修改方案,她一个人做到合格,甚至做到完美都不行,必须要所有人一起合格。
进行拍摄作业时,团队里某一个人的状态,都可能影响整个拍摄进程。
除此,还要考虑设备和场地——大家都是学生,买得起什么好设备?大多数设备是租的,场地是借的,在协调好团队内部的同时,师涟还得注意着设备的租期、场地的使用时间,而这些,都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