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蝶(150)
台风导致山体滑坡,海浪入侵,港城临海度假村坍塌。
人命关天,派梁矜出任务的杂志社将名字上报给了救援团队,又联系了港城大学,万乐菱这才知道了消息。
“小舅舅,怎么办?”
“明晗,叫明晗过来。”沈泽清的手指无形地发紧,一张雪白的纸被他握成一个纸团,烦躁地丢进垃圾桶里,“明晗!”
那声音令万乐菱胆颤,她怔然望着张秘书飞奔进来。
飞港城的航班取消,沈泽清已经抵达海城,只差最后一步飞往港城,在休息室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在下午两点,抵达海岸度假村的时候,那里已经成了风平浪静的一片废墟。
沈泽清动用关系同港城政府协调,他带过来的救援队将和港城警员共同救灾。
度假村外拉起了警戒线,黑色武警车夹道,如一堵围墙般围住现场,无关人员不得进入,来采访的记者无一被拒之门外。
倒下去的时候,扛着摄像机的同事自顾不暇,梁矜被压进了废墟里。
被压的前一秒,她在余光中瞟到碎裂的屋顶,反应敏锐地把话筒挡在了头上。
黑色话筒扁得像是一张饼,梁矜眼前漆黑着,不见天光,她的手指被一块房梁的木头压在水泥地上,早已没有了知觉。
梁矜在这段时间内做了好多个梦,时间长得好像把自己的一生都过完了,也都梦尽了。
最后的一个梦,她对上沈泽清的眼睛,黑色的瞳仁似秋夜般枯寂。
梁矜立刻就醒了过来,于是她发现自己被房屋的废墟压住了,口中还有海水的咸湿味。
渴,渴得厉害。
胸腔被压迫着,梁矜又做了一个梦,外面的天也许已经黑了。
四面抖动的声音在耳边放大,压在木头下的手指终于得以动弹,梁矜被白光刺开了眼。
有呼吸声和喘息声,难懂又熟悉的港城话,以及站在废墟上手缠着绷带的沈泽清。
“不要怕,我来了。”
梁矜知道,自己是得救了。
梦蝶
抬头是漫天的夜空,无月无星,深墨的阴云拧出小雨,像是顺着湿毛巾滴下的凉水。
在这种情形下,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头顶那盏安全帽的灯都在乱晃,无人能安定下来,当然也包括沈泽清。
他的衬衫被淋了个湿透,雨水混着泥土,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白色的绷带不只一次地脱落,一串死结钉子般钉在手心处。
梁矜的脸趴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她在人声鼎沸中依稀能辨认出沈泽清的声音,低哑而干涩的,他和救援人员搬动着堆积的建筑废料。
被埋住的女孩终于袒露出大半个身子,压在脚下的最后一块石块也被搬走。
受灾现场有一股厚重的血腥气,这里的很多幸存者都带着伤口上了救护车,更不幸的则是在这场身亡的人,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僵硬,泥水冲刷着他们的五官。
梁矜感觉自己的腿脚陷进了一片泥泞中,黏黏糊糊的,铁锈的味道离得她近了。
沈泽清俯首看见地上浑浊的的雨水,梁矜裤脚的布烂掉一块,正汩汩地流着血,“抬担架,上救护车。”
梁矜为什么会渴,就是因为被刺伤了的腿一刻也不停地流血,已经到了失血过多的程度。
她咬着舌头,试图清醒过来,可是眼皮如同舞台上沉重的幕布,到了谢幕的时间,再想要拉上去就如此地不合时宜。
“矜矜,矜矜,别睡,醒一醒。”沈泽清瞬间不寒而栗,他扶着梁矜的后背,手轻轻怕打着女孩冰冷的侧脸,“梁矜,不要闭上眼睛,我还在这里。”
梁矜躺倒在沈泽清怀抱里,那只绕着绷带的手湿热而沉重,她浑身上下连一个指节都动不了。
一双双穿着靴子的脚踩过废墟,带动着沙土缓缓下沉的声响,到处是尖叫哭泣,对讲机里的警员粗犷的下达着命令,时断时续,伴随着微微的电流波动。
雨没停,风也没有停,谁也不知道背后的山体会不会再次爆发。
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张明晗一度想阻拦沈泽清进入警戒线内,可是没有办法,沈先生甚至没有耐心听完他的话就冲了进去。
沈泽清在集团身居高位,也是沈家实际的当家人,他没了,后果无法想象,就是再来一次大洗牌,燕京上头的风起云涌短时间内也不能平息。
可沈泽清不在乎这些,现在他只在乎梁矜的身家性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梁矜和一边拉出的同事那里,摄像机坏得不成样子,零件滚落,男同事仍然是昏迷的状态。
有一栋塌陷的房子像是被生生地切掉了二分之一,它的屋顶矗立着大半个部分,弯折的房梁抵在地上成了三角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房体。
灰色的瓦片被风雨冲击,以倾斜的角度砸下来。
地表的积水没过了脚踝,形成一个一个小漩涡,当中漂浮着吹飞的绿叶。
千钧一发之际,梁矜破落的嗓子发着颤,她多么希望那块瓦片可以定格在半空中,或者随变转个方向,砸进海水里也好。
可是它偏偏以一种极为刁钻的角度砸过来了,没有意外便能砸进沈泽清脑袋里,警员手持着对讲机呼救,没人注意到一片小小的却能杀人的瓦片。
这一刻,梁矜做不了过多的思考,血液都流进了心脏里,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脉搏也在飞速地跳动。
“不要。”
梁矜的手抬得那么的急切,一点缓冲也没有,她的手揽上沈泽清的后颈,压在了对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