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蝶(71)
梁矜却盯了两秒他的手,说:“我不想麻烦你。”
小伤小痛,她麻烦了苗安,怎么还能再麻烦沈泽清呢。
梁矜总是独立地处理困难,不麻烦人,父母邻居知道之后都会说她乖巧懂事。
沈泽清沉吟道:“矜矜,你不是麻烦。”
那个男同事的心思昭然若揭,沈泽清静了静气,想让人辞掉兼职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强烈地摇晃着,像是罐子里要溢出的水。
“你只是不想见我。”
梁矜低着的头骤然抬起,这句话甚至都不是问句,没一点否定回答的余地。
“大家都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可能还没发现,你也不例外。”梁矜不想打过电话,等来的是对方的推拒,那不如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希望。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早晚会厌烦。
沈泽清平稳的停住车,车窗外是柳荫湖泊,暮春过去,初夏浮出了水面。
梁矜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不知道沈泽清接下来会做什么。
“我曾经也不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沈泽清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拿下来,他合拢十指,伸出给梁矜看,“大人其实比小孩不讲道理得多,但是他们不肯承认。”
那双握住梁矜的宽大手掌,细看来有粗粝的一层薄茧。
左手上,一道发白的纹路横穿手掌,仔细看这条却并不是掌纹。
梁矜立刻明白这条纹路的异常,她问:“这是什么?”
“我写不好字,或者做不到他制定的目标,他就会打我的手。”这么多年下来,沈泽清的血肉烂掉,重新地生长,像是残断的树木生出的嫩芽。
这是留下来的最明显的一条伤痕,已经跟这只手的掌纹融合在一起。
沈雨石不能免俗,他也迷信玄而又玄的东西。他让儿子站在西山寺大师的面前,朝那位会看手相的大师伸出了手。
“我生下来没有这道掌纹,现在却有了,这是我后来生出的变故。”沈泽清伸出手,嗓音如流水,“我起先不知道能出现什么变故,可是我如今明白了,你是我的变故。”
梁矜的心颤动,手指忍不住划过他的掌心,横生出来的斜枝,蛮横地挤进了沈泽清的人生。
她不是麻烦,是沈泽清的变故,是他人生的一道,是他受尽苦难后才出现在生命里的人。
“用什么打的?”
梁矜的鼻尖一酸,声音滞涩。
沈泽清回答,像是在说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小事,“戒尺。”
“矜矜,我不希望你做乖巧懂事的孩子。”
那样太累了啊。
梁矜克制着哭腔,混杂的情感,为了她自己,也为了沈泽清。
悬而又悬的心落地,湖面湖光跃金,沈泽清拍着梁矜的背,拥住她。
两个人相贴在一起,梁矜终于离他近了一些。
沈泽清的手摩挲着女孩的背,他道:“矜矜,我们回家吃晚饭。”
开车到西海街,下车是好久不见的李丽云来接梁矜。
沈先生手里提着医院拍的片子,李丽云接过来病历本,她关切地问:“梁小姐,腿怎么伤了?”
梁矜被李丽云扶着坐下,她笑阿姨小题大做,“医生看过了,普通的磕伤,没有骨折。”
李丽云大松一口气,“我去厨房炖骨头山药汤,让梁小姐好好补补。”
同乡人在的地方,就有家的味道。
梁矜被李丽云照顾得喝了两碗汤,肠胃温暖地泡完澡换了一件裙子。
拿着毛巾出来的时候,沈泽清坐在床边等着,他极其顺手地将手放在毛巾上擦干发梢的水珠。
梁矜也坐在了床边,她知道沈泽清要给自己吹头发。
吹风机的微噪,潮湿的头发逐渐被吹得轻盈起来,飘着落在沈泽清怀里。
沈泽清轻吻了梁矜的额头,“不早了,睡吧。”
“嗯。”
关掉灯,梁矜的身侧是沈泽清。
温热的鼻息在脸颊上流淌,梁矜收紧了手臂,床头是芙蕖的木刻。
柔软亲和的布料,起不到隔绝的作用,身体相碰的瞬间,梁矜眨眼无意中凝视着沈泽清。
她只看见他的下巴低了下来,棉花一样柔软的热,沈泽清抿住了梁矜的唇。
梁矜的膝盖贴着膏药,裙子随着动作滑落。
沈泽清一伸手,掌心便搭上柔滑匀称的腿,喉结滑动,吞咽进了蜜甜的水泽。
梁矜喘息着说:“不要折腾我,明天还要上课。”
“不折腾你。”沈泽清拥住她,潋滟的唇亲在梁矜的肩头,留下了一个吻痕。
梁矜仿佛是跑了几圈一样呼吸不稳,她躺进沈泽清的胸膛,手颇无助地抓住了男人的袖子。
“我们什么都不干,睡吧,矜矜。”沈泽清搂着梁矜的背,再次安抚。
梁矜安心地挨着,她听见沈泽清跟自己说话,“亲我,说晚安。”
于是,松开他袖子的梁矜就真的将唇贴了上去,对着他的唇中亲了一口。
“矜矜好乖。”
梁矜仿佛是听见沈泽清在笑,却不知道他放下了指引自己亲他脸颊的手。
梁矜想起来,顿了顿说:“晚安。”
回应她的是贴得更紧的身体。
困蝶
上午有三小节专业课,课间梁矜伏在案头整理上节课拍下的PPT。
第二节课之后是大课间,时间长,阶梯教室人挨着人,前桌刷着平板聊天。
“她舍友跟我说的,而且给我看了照片,还威胁人说不让往外传。原来跟沈颂年不清不楚,现在又和别人在一起了。”
口说无凭,但是有了照片,可信程度就大幅度地提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