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蝶(80)
昆曲有三绝,字清,腔纯,板正。
梁矜的嗓音条件不差,但是唱腔还差得远。
沈泽清无奈拇指捏着女孩的下巴,往上抬一抬,“咬字要紧,再来一遍。”
梁矜重新唱了一遍,沈泽清指出她唱腔的问题,不烦其烦地将曲子掰得细碎教人唱。
沈泽清强调说:“咬得再紧一点。”
梁矜拿着谱子研究,这作业已经磨得她没有了对昆曲的兴趣,哼声说:“再紧一点要把牙咬碎了。”
“年轻人的牙齿坚固,不会咬碎。”沈泽清开玩笑说:“你看,老人家的牙齿都没坏。”
梁矜扑哧笑,沈泽清稳住她的下巴,轻声命令道:“把嘴张开。”
一根手指伸进口中,抵着梁矜雪白整齐的牙齿,唾液顷刻间沾湿了指节。
梁矜的舌头一缩,想问都问出不来。
沈泽清有恃无恐,“咬。”
梁矜怕咬疼沈泽清的手,只是她这点担心是多余的。指节这处是骨头,何况沈泽清的耐疼从小就培养了。
直接咬他的手指,在梁矜眼里不可置信,在沈泽清眼里不过逗着她玩玩。
口腔湿润,沈泽清的手指不动,脸凑到梁矜跟前,亲昵说:“矜矜再不咬,口水要滴下来了。”
梁矜的牙齿合住,使劲儿往下咬,咬出了一圈牙印。
沈泽清拿出手指,那手指刚碰过梁矜的殷红的舌头,沾了水泽,凝成的水珠自指甲处粘滞地坠。
“会了吗?”
他这时还能笑出来,擦着自己的指节,一圈陷下去的牙印像是给如玉的手上了一场酷刑,看得人心惊肉跳。
沈泽清不逗她,梁矜也不会下那么狠的手。
“会了。”梁矜也抽出纸巾擦了擦唇,咽了咽喉咙,唱给沈泽清听一遍。
连打拍子都不用,看来是会了。
梁矜打开手机给自己录音,背影音是沈泽清打的拍子,一下一下,顺着南曲的调子,梁矜一次录成了自己的作业。
沈泽清吹吹热气,给梁矜递茶喝。
厅堂里,梁矜录完了作业,接着写自己的论文。
沈泽清陪着她,处理集团的文件。
两个人互不干扰,到了下午,梁矜午困,订了闹钟在榻上午睡。
沈泽清收了手机,他手机里的录音比梁矜上传的作业还要长几十秒。
梁矜靠在榻上睡去,班级群的消息震动。
沈泽清拿过梁矜的手机,自己前不久发的消息,头像没来得及沉入海底。
点开头像,页面是稀稀落落的消息。
梁矜几乎不主动联系沈泽清,所以消息也没几条,一直滑到最上面,是五一假期的聊天记录。
删除了几条后,更显的没有什么话说。
沈泽清的手指倒映在电子屏幕上,那几条梁矜哄自己开心的话都没有了。
这显然是一本对不上的账目,她不想看见,因为那是她被迫说的话。
梁矜在榻上熟睡,沈泽清圈着牙印的手指撩过她的碎发,露出女孩光洁的额头。
困蝶
沈泽清划出聊天界面,手机上的消息红点仍旧一个不少,他将手机调成静音搁置在一边。
梁矜平稳的呼吸逐步浮现,纱窗景中的玉兰树直直地掉下了一朵硕花,陷进台痕里,染就了青黛。
沈泽清撑着胳膊,贴着手将一件荷包放在梁矜枕头下。
悄无声息地俯身看着她,又不动声色地慢慢下沉着胸膛,沈泽清环抱着梁矜,乌发蹭着他的鼻尖。
沈泽清阖目,他什么也不愿意看,什么也不愿意说了。
闹钟响之前,梁矜沉沉了眼皮,手指遮住迷离的天光。
一条胳膊横在腰间,夹着的布料微微挤着,到脚踝的裙摆扯到了膝盖。
沈泽清素白的一双手,没有多余的装饰,隐隐的青筋又蕴着力气和紧迫。
梁矜忽然有些喘不过起,腰间桎梏之深,险些要折到她的腰。
恰巧闹钟铃声响,梁矜伸开了胳膊将手机捞在怀里,摁下闹钟,瞥见页面被调成了静音模式。
她睡得模糊,只记得写到最后的论点,忘记是自己调到静音模式还是沈泽清拿了她的手机关了。
身后厚实的胸膛靠过来,把梁矜整个人都罩住。
梁矜能感受到头顶的目光,像是屋檐下滴进后颈的雨滴,渗进上衣里再顺着背线没入。
“醒了?”
他问,却没有起身。
梁矜低嗯了一声,她将手里的手机再塞进枕头里,可手机戳着一件什么东西出来。
一件绣着荷花的荷包,梁矜拿在手里,没解开带子问:“这是什么?”
“香包,请中医堂的医生抓的几味药,有助于安眠。”沈泽清的手越过梁矜,主动解开了两条系得紧紧的彩绳,“我们这里的习俗,过端午要给家里的小孩子准备香囊,避除秽恶之气。”
小孩子抵抗力差爱生病,这也是个求平安的意头。
梁矜低头,闻到晒干了的香草味,稍微冲的绿色一片带着凉意,她眸子亮了亮说:“是薄荷和茉莉。”
胸前的荷包被沈泽清快速地打好一个结,花朵的样式,压制的褶皱之间,一点缝隙也不留地回到梁矜手里。
沈泽清拿开手,梁矜终于自由了一点,她开点窗户,凉风吹到脸上。
“过来,不要在窗户边吹风。”
沈泽清叫她,梁矜捏着手里的荷包,针脚细密,粉绿的丝绸线里织金夹银。
梁矜支着窗户,赤着的脚在榻上踩几下,指着花朵样式的结说:“你怎么会这个,好厉害,不如教教我。”
面前的人仿佛是一座满是宝藏的远山,每次挖出一点宝石矿藏,梁矜都为之感到新奇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