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请回答(4)
旁边的另个阿姨也跟着笑:“看着年纪也不大,长得倒都怪好看的,人也确实不错,不仅见义勇为,还知道留下来打扫卫生。”
夏添帮忙撑伞陪着男生将扫到畚箕里的西瓜皮和西瓜瓤都倒进旁边的垃圾桶里,示意他把扫把和畚箕给自己。
“给我吧,我去还。”
“歇着吧你。”
丢下这句话,男生从她手里拿过那把旧雨伞撑着,提着扫把畚箕阔步走进雨中。
隔着昏暗天色和重重雨幕,夏添看见少年拿着那扫把和畚箕走到了一旁的花店。
正要提醒他清洁工阿姨的位置,却见他问店主借了桶水,把扫把和畚箕冲洗干净,这才走到清洁工阿姨跟前,将东西物归原主。
他微微弯着腰,很体贴谦逊的姿态。
好像在跟清洁工阿姨说些什么。
雨声潺潺,她听不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风雨晦暝,不宜逗留。
确认少年将东西归还之后,夏添便拖着行李箱转身撑着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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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斯琰还完东西道了谢,被清洁工阿姨拉着说了几句话,回过身就不见了少女的踪影。
街上大雨如注,风潇雨晦,行人身影模糊,车流穿梭拥堵。
车灯在雨幕里发着模糊的昏黄灯光,不时几声躁动刺耳的鸣笛声交杂在哗哗的雨声中。
地上西瓜破碎的痕迹被大雨冲刷干净,冷冽的风划过,空气中飘散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这场雨落下之前夏季傍晚的燥热在此时荡然无存,像是一场梦般奇幻,令人疑心真假。
钟斯琰看着刚刚少女为他撑伞的那棵树下,空空如也,仿佛她不曾存在过。
他又抬头看看头顶上方的雨伞。
伞倒是真的还在。
响了不知几遍的手机铃声再度响起来,接听后那边年少的男生扯着嗓子问:“还不来啊斯琰,打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
“啧,见鬼。”钟斯琰对着那空荡荡的树下轻骂了声,撑伞走进雨中,“来了,催命呢,我先去买件衣服。”
“什么见鬼?”
“遇见一女鬼……姑娘。”
“到底是女鬼呢还是姑娘啊,漂亮吗?”
“跟你有毛关系。”
“这不是关心你吗,怎么都出门了还要去买衣服,衣服被她给扒了?”
“给你扒了成不成?”
“哈哈,开个玩笑,怎么回事儿啊到底?”
“我他妈遇见一傻逼。”
“女流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关人家什么事儿。”
“不是一个人啊?”
“你哪只耳朵听我说是一个人?”
“那这不是你没说清楚吗,对了,我瞧着外面好像下大雨了,你带伞没?”
钟斯琰抬头看了眼粉粉的伞面。
“买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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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成刚的电话终于姗姗来迟地打来时,夏添正在酒店前台准备办理入住。
最便宜的房间,89一晚。
“到了?”
简单的两个字,冷漠的疑问语气,中年男人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的手机里响起。
夏添怔了两秒,按下刚放在柜台上的身份证,冲前台姐姐抱歉地笑了笑。
“嗯,中午到的。”
“现在在哪?”
“酒店。”
门口有人进来办理入住,夏添拿上自己的身份证和行李走到一旁,给人腾出位置。
电话里夏成刚又问:“办好入住了?”
“还没,刚进门。”
“哦。”夏成刚顿了顿,“那你现在坐车过来,换了个地方住,地址我发你手机。”
“好的。”
夏添应完,安静地等着夏成刚挂电话。
等了好几秒,却听见他语气不悦地质问:“你姑姑就是这么教你的?爸爸不会叫?”
几乎是一瞬间,夏添脑子里就冒出了中年男人皱眉隐隐发怒的样子。
许多复杂的情绪一同涌上来,她一一压下去,很乖巧地顺他的意:“谢谢爸爸。”
夏成刚勉强被安抚好。
电话挂断后,手机里进来一条他的短信,写着一串地址——
澄水巷326号。
夏添在手机上百度查找了去澄水巷326号的公交线路,发现最快最方便的路线要转一班公交车,耗时一个多小时。
外面大雨还在下,她拖着行李箱出了酒店,跨过斑马线走到街对面的公交车站。
也许是突然下暴雨的缘故,愿意等公交车的人并不多,加之这个站点比较靠前,夏添很幸运地在中前排找到一个单人靠窗的座位。
公交车慢速穿梭在昏暗的雨夜里,因为堵车而一路走走停停,有人赶时间,烦躁地一边探头往外看车流情况一边抱怨。
夏添侧头望向窗外。
算了算,已经四五年没回南塔。
这座城市比她离开时更繁华,即便是下着暴雨的夜晚,也处处灯火璀璨。
纸醉金迷的不夜城。
雨滴被夜里冷风刮到玻璃车窗上,汇聚在一起后快速地顺着玻璃往下滑,将外面的城市夜景迷离灯光变得模糊。
就像许久没回来,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也变得破碎零散,模糊得像上一世。
夏添想起刚刚那通电话。
电话里,夏成刚像在完成一项公事公办的任务,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没有半点关心,哪怕只是三两句虚伪的客套的敷衍。
明明已经这么久没见过面,明明是这样亲密的关系,带着血浓于水的羁绊。
可都没有用。
他不在乎她的,也许还在期待她的十八岁快点到来,那时,他就能彻底摆脱她。
好在她已经习惯他的冷漠,所以并没多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