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152)
直到门口终于有敲门声响起,她才像那年被他揪着衣领拽出水面,得救了。
万静纯打开门,一瞬间,笑容很灿烂:“你回来了?”
“嗯。”周煜淡淡的疲惫倏地散尽,“我回来了。”
“你有没有好好学习?”
“你有没有好好练琴?”
“说实话,没有。”
“我也是。”
“那怎么办?我们完蛋了。”
门一关,周煜扔下一句“你才完蛋”,灼热的气息覆盖上她的唇。
纠缠回旋间,他把她箍腰一抱,放在下午的新买的餐桌上,故作委屈,仰头轻声道:“我还没吃晚饭。”
“活该,饿着吧。”
万静纯笑了笑,揽住他脖子,低头轻轻吻他的眉骨,睫毛,鼻尖,耳垂,脸颊。
实在太轻太慢,把他饿疯了,抬手压紧她后颈,索取她的柔软。终于,漫长的夜晚,氧气丰盈,昏黄暧昧。
可惜,如胶似漆一晚上过去,第二天,周煜就被陆兆雪抓去外地参加研讨会。
他对研讨会兴趣寥寥,因而生不如死,唯有万静纯的消息发来时有些活人气。
陆兆雪很快发现端倪,拍拍他的肩:“我们这帮老头打扰你们小年轻了?”
周煜点头:“确实。”
……老人家血压差点没绷住。
台上的老学究开始念PPT,陆兆雪保持微笑,跟他咬耳朵:“一晃眼,你就要毕业了。你看,有的事过了就好了。女朋友怎么样?做什么的?”
他顿了顿,一笑:“您认识,就是万静纯。”
“噢。”陆兆雪一副“合该如此”的恍然大悟样,“她很不错,尤其是印象派曲目的演奏,让我印象很深。”
老头子惊叹完,想了想才说:“钢琴这条路很苦,你们有个伴,不至于太孤独。”
话痨如陆兆雪,后来也再没找周煜说过小话,只是愣愣看着台上发呆。
陆兆雪一生未婚,早几年接受采访,出了句名言:“我视钢琴如挚友、如爱人、如归宿。”
他年近古稀,居然出此感慨,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后悔,不该为几个黑白琴键奔走一生?
又或者是明白知音难觅,所以羡慕起面前的毛头小子?
周煜不知道,只是终于明白,自己归根结底,堪称幸运。
另一头,郑笛生怕聚少离多把万静纯闲出毛病似的,安排她去了场电影试镜,演一个会弹钢琴、有两句台词的优等生,路人丁都算不上的角色,导演看她弹了一段便定下了。
鲁本斯中国区赛委会也邀请她做了个采访,展望一下出征巴黎的愿景。
此外便是练琴,和周煜聊天,从小猫小狗到贝多芬奏鸣曲的指法技巧,漫无目的和主题。
终于捱到研讨会最后一天,万静纯从公司的表演老师那离开,正要慰问一下受尽折磨的某人,突然接到哥哥的电话,说妈妈要动腰椎间盘的手术。
“本来是个小手术,不想打扰你。”因为辞职的事,万秀俊在那头扭扭捏捏的,“但是……妈妈虽然不说,其实很想你的,再加上病了,心情也不好,唉。”
万静纯听了第一句就慌了,买票回兴源,一路上急忙跟郑笛告假,和许冉冉协调工作时间,进站坐下,才有空给周煜说一声。
她本来想发个信息,转念一想不行,打了个电话过去:“周煜。”
“嗯?”他这时语气还算轻快。
“我……我妈妈要做手术,我要回兴源一趟。”万静纯有点慌,连连解释,“对不起啦,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霖安。我真的不是要跑,真的。这次真的不是。”
周煜在那头似乎叹息着笑了一下。
“嗯。你回去吧。”他顿了顿,才斟酌好了般,“我陪你一起回去?我这边……”
“不用啦,没什么事的。”万静纯轻声道,“你的毕业演奏会快到了吧,好好排练。有空的话,帮我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好不好?”
周煜:“……好。”
“我回来会检查的,死一盆赔我二十块。”万静纯又笑着威胁。
“好。”周煜像是怕她要挂断, “万静纯。”
“嗯?”
周煜这种无奈又温柔的语调着实少见,很快万静纯就知道了为什么。
“我刚才心脏骤停了一下。”他自嘲地笑了起来,“真的。”
万静纯突然恨自己不在他面前,此时说什么好?说什么都苍白徒劳。她无话可说。只是握紧了手机,呼吸急促,浑身像被什么捆住。
“没关系。我在家等你。”
周煜说完,干脆利落挂了电话,留她一个人在庞大的候车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脑袋飘飘忽忽——他好像说了一个,某一个字?他挂得好快,她不确定。
这顿饭
万静纯到兴源时已经很晚。眼下妈妈手术在即,没人有心情计较她任性辞职的事,暂时躲过一劫。
万秀俊仍是惯例矫情,要把房间让给她。她早有预料,先他一步用被褥把沙发牢牢占了。打打闹闹着,总算没了之前的生分客套。
爸爸进了房间安顿,万静纯才问:“妈妈手术的钱够吗?”
“够的,你担心什么。”万秀俊扯了张小凳子坐下,“幸好是个小手术,出院也快,虽然妈没医保,样样安排,也就两万多。我搞直播赚了点钱,爸爸那边也有点积蓄,没事儿。”
他还颇有点豪迈幽默:“都经过大风大浪的了,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你少来了。”万静纯嫌弃瞥他一眼,“我手上也有点钱,家里有事你要跟我说,别不声不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