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28)

周煜很想辩解几句，她已经不由分说，拉着他在塑料板凳上坐下，塞给他塑料碗和一次性筷子：“你想吃什么？”

“随便。”

他模棱两可，万静纯便把有的没的往他碗里夹，“吃吧。”

周煜看了眼碗：“我不吃蘑菇。”

万静纯哪管他公子做派，瞪他一眼，小声喝令：“给个面子，快点。”

万秀俊见他面露难色，觉得这人有点意思，问老妹：“喂万静纯，你也不介绍介绍。”

“这是我同学周煜，这是我哥，亲的，大名万秀俊。”万静纯用筷子指指哥哥，悄声对周煜道，“就是搞大扫除扫出他情书那个，我们全家都会背了。”

周煜闻言，打量了万秀俊一眼。

人如其名，和万静纯一模一样的柳叶眉，圆杏眼，可搭配着他更清俊锐利的骨相，多出一丝风流倜傥，不似万静纯的少女娇憨。

万秀俊见周煜眼睛含着点好奇瞟他，视线又规规矩矩落回手心的碗里，一看就是有鬼：“万静纯你是不是说我坏话呢！”

“谁说你坏话！”万静纯给他碗里也夹几筷子肉，息事宁人，“你怎么这么吵啊，闭嘴！”

万秀俊不敢惹老妹，又朝周煜的方向问，碰巧哪壶不开提哪壶：“后来买了巧克力吗？”

万静纯瞪他一眼：“哥。”

万秀俊没理，掏掏口袋，往周煜跟前递了一把糖： “我们家今年正好买了，虽然不是高级货，也挺好吃的。”

周煜一怔。

他接过那几块巧克力，哑着声音，道了句：“谢谢。”

明明是很小的事，他心里还是涌上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只好一言不发，任由万静纯往他碗里夹吃的，奚落他：“吃吧吃吧，多吃点，怎么感觉……你也像只流浪猫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出乎万静纯意料，他似乎笑了笑：“是。”

“没有没有，我开玩笑的啦。”万静纯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话，把筷子一伸，“最大的这只虾给你吃吧！”

周煜却没有急着吃虾，而是把那块香菇一口吞下了。

一旁默默看着的万秀俊，暗笑着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无聊地给鸡翅又翻了个面。

那个红包

吃了些东西，周煜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几个小孩撺掇他一起去钓小龙虾。他想了想，还真去了，体会名为浪费时间的万式哲学。

火堆边，万秀俊还在天南地北胡侃，爆料一位奇葩教授，早上要喝咖啡，下午要喝珍珠奶茶，把助教折腾得够呛。

有人突然插话：“吃好吃的不叫我啊！”

“艾迪？”万静纯见是熟人，很惊喜：“好久不见！”

艾迪生琴行的老板艾迪脚步拖沓，凑热闹来了。

他头顶五颜六色的脏辫，身披大棉被，左手腕上一只不知真假的银手镯盘得发亮：“你现在考进好学校了哈，昔日师恩忘得一干二净！”

去臻嘉之前，万静纯没有自己的钢琴，便在艾迪那办卡练琴。

艾迪见这小姑娘只办琴卡不上课，便觉得怪，后来发现她天赋超群，可惜家境一般，于心不忍，偶尔指点她两句，让她旁听些琴行的乐理、视唱的大课，因而两人不是真师生，却也关系极好。

万静纯又靠蹭小卖部王爷爷侄子的电脑，找资源和谱子自学，加上天赋异禀，有些童子功在身，鸡零狗碎地，居然真考上了臻嘉艺中。

万静纯求饶：“太忙了嘛！”

艾迪把棉被打个结固定好，像个过年才出现的讨厌亲戚：“期末考得怎么样？”

万静纯没虚：“我能给你丢脸吗？年级第二。”

“哟！”艾迪又惊又喜，问，“那第一是谁？”

万静纯没好气地一指河边的灰色身影：“他。”

“你同学也在啊？”艾迪看那人一动不动盯着河面，缺德一笑，“要不我把他推进河里淹死，助你一臂之力？”

万静纯汗颜：“……他会游泳。”

甚至救了我一次呢。

“哎，同学，那个灰衣服的同学。”艾迪朝河边嚷嚷，“你叫什么名字啊？比我座下大弟子万静纯还厉害，嚯！改明儿来我们琴行露一手呗，我看……”

周煜转身，便看到一极为震撼的古怪大叔，一身典型的没混出头艺术家穿搭。

狐疑中，大叔先乐了：“周煜？万静纯你早说啊。”

“你认识我？”

周煜把钓竿交给旁边的小孩帮忙看着，走回火堆。

“当然，业内都很关注你的。”艾迪夹起一小条蒜蓉茄子，在嘴边呼气，“哎，我实话实说啊，你上次那个浅川音乐大赏，评委估计是看第一名年纪小，有点偏袒他，其实你弹得不比那小孩差！看得我真可惜！”

艾迪随口一扯，直指周煜大半年的心病。

可他已靠在阿波罗拿的金奖埋葬了这段记忆，现下只淡淡道谢，也不想聊钢琴的事儿。

“唐明磊你认识吗？”艾迪又换个方向，问万静纯，“以前我一个学生，也在臻嘉读书的，跟你应该年纪差不多，你认识不？”

“认识！”万静纯点点头，“他也很厉害，圣诞节还和管弦乐团合作钢琴协奏曲呢。”

周煜这才高看这大叔几分。不仅能带出万静纯这种旷世鬼才，还镇得住唐明磊这种超级奇葩，算是个人物。

大叔爽朗地笑起来：“好，好，挺好！”

他也没再多聊钢琴，插科打诨，吃饱喝足，嘱咐万静纯常回家看看，有福同享，有难自便，溜了。

好几波人也被父母催着回家，纷纷告辞，万家兄妹便打扫残局，准备收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