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指尖(41)
“我的听觉记忆更好,过耳不忘。”周煜说完,嫌安慰的意图太明显,圆了一句,“天才都是这样的。”
“……”万静纯小心翼翼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声音仿佛卡了带:“祝你生日快乐。”
“还有呢?”
他居然还嫌不满意。
“希望……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享受音乐。”
在万静纯的笑容彻底僵硬前,他终于放她一马。
其实,那天她具体说了什么,周煜还是要去看那张照片背面才知道。
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点点的样子,他却一直没有忘记。
——
还没来得及怎么伤春悲秋,万静纯第二天就要和老师合奏莫扎特的E小调小提琴奏鸣曲第二乐章。
教室内乐的徐老师负责小提琴部分,她走上台,满是生无可恋:“一班,二班,每个班十二个人,除了一个请假的,一星期里我已经拉了二十三遍这个奏鸣曲!二十三遍!”
不怕死的还有心情笑,怕死的已经抖成了筛子。
轮到万静纯上台,徐老师蓄起一脸坏笑:“我很期待你的。”
万静纯早被这位古灵精怪的老师训练出一套警惕心,鼓足了气:“好的!”
这是一首如泣如诉、情感浓烈的作品,但第二乐章必须呈现出一种克制感。
而万静纯的处理却越过了这个问题,只是随着琴声的强弱起伏,任悲伤随着纯净的音色汩汩流淌。
开头的独奏,哀伤并未排山倒海地袭来,也并无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只是宛如少女一声午后阳光下的叹息,流露出许多天真和稚嫩的无奈。
配合着她,老师也摒弃了过于复杂的揉弦和颤音技法,在情感起伏上更加内敛,专注在流畅与柔美的呈现,像在娓娓道来一段本以为释怀,却终究没有放下的往事。
一个大胆甚至离经叛道的理解方式,却得到了晶莹剔透的听感,令人耳目一新。
老师始终没有喊停。
万静纯聚精会神进入最后一次主题重现,让钢琴的部分低沉下去,凸显追觅与哀求感,配合小提琴连续的一串相似动机。
而后钢琴和小提琴再度发生了声部上的主次颠倒,仿佛如跌跌撞撞,追问命运的安排。
然而,迷茫都没有答案,在一串内心的挣扎后,钢琴与小提琴默契地湮灭,留下的空虚令人不禁畅想,主人公究竟是放弃了挣扎,还是重回了漩涡开始搏斗。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徐老师一抹汗,理了理裙摆,“幸好你是倒数第三个了,来,下一位吧,谢清风同学!”
“老师,你没什么要点评的吗?”万静纯一只脚都跨下了台,还是忍不住问。
“发挥得很棒。”徐老师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挺感慨,“年轻真好。”
郑笛学号最末,最后一个上场。
这首曲子技术上不难,她又有和管弦乐团合奏的经验,还算有信心。
如果说万静纯弹奏的是酸涩而遗憾的青春心事,郑笛弹的则是甜蜜与哀愁交织的纠葛。乐曲低潮时如梦呓,一转调又在平静中饱含雀跃和期待,很有她的风格。
徐老师一直没有打断。考试结束,她非要打趣一句“你们一个像失恋了,一个像恋爱尚未成功”,才提着裙摆,带着教案和成绩记录走了。
这话惹得郑笛脸微微红起来,万静纯学着徐老师的语气念“恋爱尚未成功~”,回教室时,捉弄了她一路。
郑笛渐渐恼羞成怒,气得直呼她大名:“万静纯!我,我、我不理你了!”
“哎行行行,不玩了不玩了。”万静纯这才正经起来,莫名叹了口气。
郑笛觉出些不对:“你、你难道,真的,真的失恋了?”
万静纯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这回事!”
郑笛放下些心来:好朋友要是已经火速走完了恋爱又失恋的全过程,而她居然一无所知,简直太恐怖了!
可她却又听万静纯问:“反正我搞不懂,他们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某个人呢?”
走廊上,人群吵吵闹闹,男男女女们三五成群聊着天,万静纯说得很小声,其实没以为郑笛能听见。
郑笛却笑了笑,道:“如果你、是你,你就会知道的。比如、一,一见到,那个人,就,就会很开心。”
那每次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就会难过吗?
“我……我知道什么。”
万静纯心虚扭开脸,没有再问。
那次排练
小提琴奏鸣曲的成绩很快公布。万静纯的分数一如既往的稳,不过大家的分数都很高,再折合成20%的分数,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徐老师解释:“其实这一环节,只看你们在这一个月的排练中,有没有养成合作、沟通的意识,有没有主动表达自己对室内乐作品的理解。”
老师你早说嘛!
万静纯在椅子上一瘫。
“但我提醒你们啊。”徐凌冉敲敲讲台,“我是老师,你们不少人怕我,所以尽量迁就我。等到了你们之间的合作,恐怕没这么容易咯。”
然而万静纯这学期运气好到开挂。
她恰好和班长沈令宜抽到一组。沈令宜知道万静纯厉害,全力配合听她带飞,积极认真排练,进展得很顺利。
寒冬再度降临,每次在操场锻炼完已经能哈出白气,万静纯却依然春风得意,左右逢源。
唐明磊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以需要释放压力为名,强行加入了郑笛和万静纯的课后锻炼,一边跑一边吶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