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栖温(109)
“还好吗?”她哑声微颤。
“还好。”
“去大厅,我给你处理伤口。”
“不用麻烦,都是小伤。”
她顿时蹙眉,凶巴巴地踢了他一脚,“靳司澍,你到底要不要听话?”
男生眼皮一跳,心想果然不能在她面前暴露太深,她学什么都一学一个准。可她连暴力“打人”的模样都那般娇憨!撩得他心痒痒的。毕竟刚一番剧烈运动,肾上腺激素飙升,他身体的每个器官正处于极度兴奋中。于是浅浅扬唇,牵着她就走,“那就去。”
刚走没两步,远方隐隐传来警笛声。温也这才想起来,“我报警了。”
靳司澍点点头,转身将车钥匙扔给保镖,“等会儿警察来了,把行车记录仪提供给他们。还有、”
他一顿,语气蓦然转凉,“接下来不要跟着我。告诉爷爷,明晚我会准时到的。至于其他的……把嘴闭好!我不想从别人那儿听到今晚发生的事儿、包括人。”
他指向性很明显了,保镖头头飞快看了眼他身边的女孩,咽了咽口水,忙表忠心,“大公子请放心,老太爷只是吩咐我们务必确保您回京,其他的我们断不会置喙!”
他眸底叫人不寒而栗的危色逐渐退散,还稍稍颔首地说了句谢谢。
随后回眸,未褪尽的黑意秒切柔情似水,弯唇清澈一笑,便与“不可说”小姐肩并肩越走越远……
保镖头头瞬间嘴角直抽——
这姓靳的,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当年那靳研松对莫茹不也是疯狂迷恋百般宠爱?今天送房送车明天游艇派对的,甚至背着靳家老爷子偷偷和人领了证!
但豪门纨绔哪有什么真感情?尤其对方还是个毫无背景、对靳家事业无所助力的小模特!可以说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后来不照样说把人送走就送t走、抛妻弃子的,转头便和门当户对的城西赵家定了亲。
要不是之后几年靳家各方利益牵扯桎梏,加之莫茹生了个好儿子,她哪能再回豪门成为如今千尊万贵的莫夫人……再看眼前女孩渐行渐远的纤柔背影,不就是当年莫茹的映照么!
在他想来,现在社会上的小女孩脑子都给电视剧看坏了,真以为明星们演得那些灰姑娘嫁进豪门的狗血桥段能照进现实。
事实上,高门多凉薄,普通人在他们眼里和蝼蚁没什么区别。高兴的时候逗一逗,不高兴了一脚的踩死都有。踩死了他们依旧朱门酒肉臭,可普通人的生命和青春只有一次。
倚仗美貌大概是能一朝扶云直上将璀璨开满夜空,可烟花易逝,坠落的灰烬却要用半生来掩埋……保镖越想越唏嘘,也越想越惋惜,索性不看了,回头一脚一个黄毛踢飞泄愤。
*
深夜,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灯火通明的服务大厅里空空荡荡的。
药店老板娘手撑下巴,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肘边放着的两杯热水正冒着汩汩热气。
然而不远处坐着的男孩和女孩暂时都没有心思喝上一口缓解疲劳。温也忙着给他消毒、涂药、贴创可贴,靳司澍则心情忐忑地观察她的表情。踌躇的模样像极了即将奔赴刑场的罪犯,就等她早点发问好把一切和盘托出。
可女孩这次异常沉得住气,甚至可以说是平静。好像自己只是一出闹剧的围观者,看完就算了,对主角深层次的因果动机漠不关心。
她收起棉签、双氧水,最后问了次他还疼不疼。在得到他否定回答后,她弯唇笑了,起身往柜台走。
靳司澍不忍了,一把拉住她。
“……怎么了?”
“你、你没什么要问的么?”
温也一愣,随后叹了口气,语气微弱而无奈,“你想要我问什么?”
她重新坐下来,耷拉着眼睛,捧下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你家里和普通人家不一样,这我早猜到了。至于其他的,你不想说我也不问。”
“不过现在你就算想说我也不想听了。我今天太累了,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
说完,她站起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靳司澍拦不了,也不便拦了。脚步沉重地到柜台把凉了的水喝掉,再去给她买其他热饮。买好了就在靠入口的大厅等她。
没多久,女孩出来了。
湿漉漉的,雪白的脸挂满了未干的水珠,眼睛和嘴唇却红得明显,像哭过了又拼命忍耐着不发出声音,疲惫得仿佛一碰就碎掉了。
靳司澍燕麦牛奶递给她,她没拒绝,仰头汩汩喝了。喝完扔掉,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到停车场。
阿斯顿马丁在黑暗中匍匐如一只吃人的巨兽,伺机将献祭者的灵魂拖入无尽的深渊。
靳司澍拉开后座的门,哑声让她上车。而女孩全程安静,垂着眸子,走过来、再路过他,到只差一步就能跨进去……然后,她顿住了。
回身、飞快扑上来抱住他。
他深眸一恸!僵硬地抬手搂住她盈盈一握的腰,随后越箍越紧……
她哭了,从抽泣到失声,温热的眼泪很快将他胸前的布料染湿。
靳司澍抱着她,情绪没由来地挫败,他从没想过对他来说等同恩赐的重逢会让她流这么多眼泪,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直等她哭累了、稍稍平静下来,才缓缓放松将她箍疼的力气,一字一顿问,“温温,你为什么哭?”
温也说,“我害怕。”
“有我在,你不用害怕。”他轻拍她的背,“警察已经把坏人带走了,他们……”
“我不是害怕那个……”她委屈又烦躁地摇头,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我是、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