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58)
一路走进正厅,徐凤慜只瞄了几眼,就无心再多瞧了。
将军府的屋子修建得格外轩敞宽大,只里面空荡荡,银杏与参天的松柏,肃杀,冷硬,穷酸。
虞昉坐在上首,手随意搭在扶手上,脚下未放脚踏,脚左右交叠放在了地上。
黑塔蹲在墙边角落,徐凤慜一时未察,还以为是只黑熊,他吓了一跳,定睛看清是黑塔,硬生生忍住了怒意。
徐凤慜目不斜视走上前,抬手揖礼下去,眼神在虞昉黑色布鞋上停留,暗自想道:“女娘生得这般高大,恐与陛下一般高了,着实不雅。”
“无需多礼,徐使节请坐。”虞昉道。
徐凤慜听虞昉的声音,他无端想到了院中见到的松柏,风吹过时的松涛,清冷,肃杀。
直起身,徐凤慜在下首落座,总算看清了虞昉的脸。
他如玉如琢的陛下!
他的陛下的皇后,怎能似如寒冰铸就的利刃!
虞昉看着徐凤慜,他脸色变幻不停,跟唱戏般精彩纷呈,不由得乐了。
“陛下差我前来,给虞将军请安。”徐凤慜再次起身见礼,双手举着信,交给一旁的虞冯。
虞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徐凤慜突然给他信是何意。
接过信,看到熟悉的字迹,他恍然大悟,这是景元帝让徐凤慜带给虞昉的信。
明明虞昉就在眼前,徐凤慜却要托他转交,想必这就是京城的繁文缛节。
虞昉接过信便打开看了起来,徐凤慜眉毛微皱,道:“虞将军,临行前,陛下曾交待,虞将军若身子好转,便早些归京。”
“哦。”虞昉随口应了句,几眼便扫完了信。
徐凤慜不懂虞昉的意思,再次道:“虞将军,不知你何时启程?”
虞昉道:“雍州府离不开我呢。”
正厅没有冰鉴,徐凤慜又出了一身汗,拿着帕子不停擦拭。
天气热,心不顺,徐凤慜的斯文儒雅便不及以前,不耐烦地道:“雍州府如此穷困,虞将军留在此地,也未能治理好,不若回京早些成亲,生儿育女,给皇家开枝散叶。”
“姓徐的,你少放狗屁!”黑塔一下跳起来,指着徐凤慜怒骂。
徐凤慜被吓了一跳,脸渐渐涨红,胸口又开始发闷。
千百年来,百善孝为先,他不认黑塔这个儿子,黑塔照样要在他面前尽孝。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就是打死黑塔,身为父亲,也没人会拿他如何!
徐凤慜嘶声力竭骂道:“逆子,逆子,我生了你,将你养大,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将你掐死!”
若是其他,黑塔尚可忍一忍,徐凤慜让虞昉给景元帝生儿育女,黑塔恨不得将他剁成肉酱!
“你生了我!你拿什么生,你难道会怀胎生子。不要脸的老东西,装腔作势扭捏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黑塔逼上前,徐凤慜颤抖着,身子往后仰,努力撑着镇定,声音却发抖:“你要作甚,莫非你还想弑父。”
“呸,父!我阿娘重病去世的时候,你在饮酒作乐。我阿娘收敛之后,在屋里放了不到一日,你称中秋快到,耽误了节庆,晦气,匆忙抬出去埋了。埋的坟地地势低靠近河边,坑挖得浅,当晚一场大雨,薄棺被冲进了河中,水流湍急,最后尸骨无存。我一直未曾想通,我阿娘与你有何仇,何怨,你待她如此歹毒?”
徐凤慜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汗水直冒。他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扯着嗓子翻来覆去骂:“逆子,逆子!”
“如今我懂了,你就是坏到了骨子里,从你阿爹,到你,歹毒到骨头都冒黑水。你阿爹喝祖母血,吃祖母肉,你身为祖母捧在手心疼的儿子,却从未对祖母有过好脸,为生你养你的母亲说过一句话。”
徐凤慜快晕过去,眼前真正发黑,捂着胸口大喘气。
“那是你的祖父,你个不孝子,不孝子!”
黑塔握紧拳头,擦着徐凤慜鼻尖挥过:“如你这般的无耻小人,却是大楚的使节,可想而知,大楚上下,皆如你这般恶心。雍州府为何这般穷,是因着你要急着去舔的西梁,三天两头派兵来攻打。还有你们这群无耻小人,贪婪无耻贪生怕死,只知勾心斗角,玩弄权势,从不顾雍州军,雍州百姓的死活!”
徐凤慜翻着白眼,眼见要被气得吐血而亡,虞昉吃了口薄荷茶,细声细气劝:“好了好了,别吵了。”
一旁冷眼看着的虞冯走上前,架着黑塔的胳膊:“走走走,出去冷静一下,消消气。”
黑塔听到虞昉发话,被虞冯架着走了出去。
花厅安静下来,徐凤慜呼哧呼哧,虞昉又细声细气劝:“听说自小没人管,脾气上来了谁也劝不住。见谅,见谅。”
黑塔一出去,徐凤慜的委屈怨气就往外冒:“我平时忙得很,给他吃给他穿,还让他读书。谁知他的书都读到了何处去。他阿娘,他阿娘就是个卖花的,识得几个大字,能给我做妾,都是她高攀。再说,给我做妾,衣衫头面吃喝,哪一样少了她?她无所事事,难道不该教养好自己的儿子?我还有别的嫡子,他一个庶子,也想争宠。”
虞昉很是好脾气,笑吟吟道:“别气别气,不过啊,我有句话,也不知当说不当说。听徐使节话里的意思,只给吃穿钱财,其余的一改不管。其实呢,还有个方式。既没人责怪,能留下家财养儿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