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你,朕只剩天下江山了(79)
姚太后垂下眼帘,掩下了眼底的哀伤,道:“你将徐风慜叫上,再并几个徐氏儿郎子孙一起前往。”
“徐凤慜?”景元帝讶然,道:“阿娘以前不喜徐凤慜,说要杀了他。怎地要把他叫上了?”
“虞昉的副将,那块黑炭,是徐凤慜的儿子徐莲安。虽说徐氏将他逐出族,身上到底留着徐氏的血。”
姚太后简单说了徐氏当年的恩怨纠葛,冷酷无比道:“出了徐氏,再从京城世家大族选些儿郎随行。将徐氏与他们放在前面,那块黑炭领着的兵要过大江,先要从他们的尸首上踏过去!挡不挡得住,无关紧要。紧要的是,决不能让他们好过!”
景元帝明白过来,姚太后是要拉着世家大族共进退。楚氏在,他们在。楚氏亡,先拿他们的儿孙祭天。
而他,则是最大的诱饵。若不拼尽全力保住他,他们也休想活!
景元帝觉着痛快淋漓,远比吃酒纵情享乐要快活百倍,哈哈大笑道:“好!阿娘,我以命为饵,他们岂敢后退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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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府江安城。
大江波澜壮阔,与对岸的江陵城隔河相望。江陵城往南,走陆路不到八百里,最近的水路,约莫行船两日,便是建安城。
大江是大楚最后的屏障。
虽是冬日,江水仍然丰沛,因着打仗,江上偶有水鸟飞过,船只不知隐到了何处。
黑塔骑着马,在江边来来回巡逻,一只青骡渐渐走近,亲兵欲上前,黑塔拦住了,“下去吧,是钱老臭。”
老钱骑在骡子上,老远就喊:“黑塔,这么冷的天气,你在江边吹冷风,快给老子回来!”
黑塔不搭理他,打马上前,斜乜着老钱,“冷个屁,再冷,能比得过雍州府?”
老钱戴着旧皮帽,只露出眼睛口鼻,满身满脸的不耐烦:“这不能比,雍州府干燥,这里湿哒哒的,大冬天也下雨,真是讨厌得很。”
“废话少说,你来作甚?”黑塔问道。
“将军让我来找你。”老钱犹豫了下,吞吞吐吐道。
“快说完,别藏着掖着。”黑塔太了解老钱,立刻道。
老钱便道好吧,“将军接到消息,景元帝御驾亲征了。你老子你徐氏叔伯兄弟侄儿都来了。”
黑塔一愣,讥讽地道:“御驾亲征,景元帝会打仗?我看他们是来一起送死吧。”
“送死是明摆着之事。你老子你不认,其他的亲族呢,你也不认了?”老钱好奇问道。
黑塔沉默了下,江风吹得他眼睛眯缝了起来,道:“渡江势在必行,战场上刀箭无眼。”
船已经备好,老钱这些日子在忙着准备浮桥,以防万一,还准备了浮囊,皮船,蒲筏等。
渡江一战,将会是雍州军最艰难的一场大战。
虞昉要准备充分,尽量减少伤亡,选取最窄的河道渡江。
老钱说不出什么心情,也不知该如何劝,眺望着对岸枯黄中,仍然泛着青色的芦苇,道:“马上就冬至了,还能见到青色的草,菜蔬,真是好地方啊。”
“你先前不是还在嫌弃?”黑塔不客气道。
“一码归一码。如此肥沃的土地,气候,百姓的日子,却比雍州府好不了多少。真是该死啊!”老钱难得感慨地道。
雍州军几乎没遇到抵抗,打下来容易,就是治理起来难。虞昉在坐镇主持,几乎天天杀人。
老钱道:“将军又熬瘦了。老向来了,带了只黄羊来,桃娘子说正好炖了,给将军补一补,一起过冬至热闹热闹。走吧,我们回去吃黄羊肉。”
黑塔没说话,打马跑在了最前,进了江安城,直奔虞昉暂居的宅子。
院子是江安城富绅的宅邸,富绅早些时日逃往了建安城,宅邸空了下来,离衙门只隔着一条巷子,虞昉便住了进去。
宅子里面花草繁茂,青瓦白墙,精致秀气。老钱却一路嫌弃:“真是小,我还是喜欢雍州府,宅子可以跑马。”
黑塔在二门跳下马,将缰绳扔给护卫,大步走进了穿堂,转眼间就绕过了影壁。老钱从骡子背上滑下来,小跑着追了上前。
虞昉不在前院,与向和他们在沿河的园子里烤肉吃茶。老钱追上黑塔,高兴地搓手:“将军难得清闲,能歇息一阵,真是好啊!”
黑塔嗯了声,神色松弛下来,脸上浮起了笑容:“我们快些。”
到月亮门口,便闻到了烤肉的阵阵香味,腊梅霸道的香,也夹杂在其中。
老钱张大嘴乱呼气,急匆匆跑进了门,黑塔虽然嫌弃,脚步却不停,紧随其后。
亭子里,虞昉躺在软椅里,向和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两人正在吃茶说话。虞邵南在帮着铃兰烤肉,桃娘子在摆弄着花瓶里的芦苇。
两人上前见礼,向和笑呵呵起身上前,拍了拍黑塔的胳膊,道:“许久不见,这胳膊,又结实了。等下,你我去过几招?”
黑塔道不过,“你打不过我。”
向和冲他瞪眼,很快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我如今弃武从文,才不要与你比。”
老钱翻白眼,道:“你不弃武从文,也不是黑塔的对手。瞧你那小身板,他倒下来,就能压死你。”
向和身形中等,并不算矮,比起跟塔一样的黑塔,就显得娇小了。
不过,向和不服气,眼睛瞄向了一边的虞邵南。虞邵南察觉到他的打量,干脆转过了身体,用背对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