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霜(62)

“……操，邵铭泽你真他妈恶趣味！”

邵铭泽刚想再补刀两句，结果对面没给他这个机会，啪地一下就把电话撂下了。

得，看来哈士奇是没法来火车站了。

邵铭泽终于赶到车站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鹤立鸡群的，气质又凶，还真不怎么难找。

那人似乎是在等他，看到他来了，立刻朝他招手。邵铭泽看到他脸上的笑，心里松了口气，走过去也笑着说：“我还提前半小时来的呢，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没什么事儿了嘛，”原野又笑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邵铭泽的笑容顿了一下，神色有点复杂。

“我带我妈一起去北京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邵铭泽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他本来是想装装样子，以朋友的身份送走这个人的，可显然……这人还是想和他说些别的东西。

“所以……”原野又咧嘴一笑，挠了挠头，“那天晚上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你要是也来北京了……咱们还是朋友。”

邵铭泽有点装不下去了，看着原野脸上似乎蛮不在乎的模样，忍不住就说道：“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

“喝多了更别随便拉人就走。”

“呃……嘿，意外嘛，我平时也不那样。”

邵铭泽看了他半天，最后不自在地说道：“那天……对不起。”

“哎别，是我对不起你啊，给你吓着了吧哈哈！”原野啪地拍了一下邵铭泽的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可别给你留心理阴影了，我还挺愧疚呢。”

“那倒没有……”邵铭泽看他似乎真的不在意，慢慢也就放心下来，总算跟着笑了笑，“那提前祝你生意兴隆吧，在北京照顾好自己。”

“诶！得嘞。”

直到原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车厢内，邵铭泽脸上的假笑才慢慢落了下去。

大概是再怎么聪明的头脑，也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真的和处境截然不同的人共情。

他过去旁观俞炀糊里糊涂做那些缺德的事情，只觉得那家伙愚蠢得要命，可真的轮到自己身上，原来也一样会堕入迷雾当中，根本看不清眼前的道路。

爱情和欲望，原来真的可以完全割离。

他绝对不可能爱上一个男人，可那一晚上，却仍旧可以对一个男人产生欲望。

虽然……也只对那一个人。可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样一个绝对的异性恋，也会因为猎奇和刺激，去尝试一个明知道不该做，却还是忍不住想试探的东西。

如果说这就是与生俱来的本性，那当时自己又何必觉得那么内疚呢？

原来欲望真的可能会击垮一个人的心智……俞炀所经历的，难道就是这种感觉吗？

那所谓的责任，是不是就是学会了控制这种本能？还是说，连这种本能都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可是……它明明就是存在的啊……

那天邵铭泽始终都没有想清楚这种事情，他半生自诩聪慧过人，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清楚了，明白了，就能杀伐果断，头也不回的。

更何况，他其实也和俞炀一样，只不是明白了一些事，却从来也没有明白过一些人。

第29章

这天一大早的时候，梁池就接到了陆濛的电话。

“昨晚和你说的写生……呃，你考虑怎么样啦？”

梁池其实还是没想好。他从来没和不太相熟的人出过门，尤其对方还是人高马大的男孩子，他本能地有点害怕，心里还是挺犹豫的。

可是……

【你得有新的生活，知道吗梁池？】

原野临走之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

【俞炀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他早晚会慢慢退出你的生活的，你要学会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不要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你要试着交新的朋友，谢诗宁也好，陆濛也好，我也一样，你要让自己身边有更多的人，不要只围着俞炀一个人转。】

【他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梁池，他早晚会离开你的。】

“好……的……”梁池抚摸着书桌上成堆的笔记本，手指划过那个人张扬的字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然后慢吞吞点了点头。

“我……楼下，等你。”

所以俞炀心急如焚地赶到梁池家里的时候，屋子里早就空了大半天了。

他一进门没看到人，先是感到极度的不适应，那个人在这两年里从来都是乖乖待在家里等自己回来，还从没有过让自己扑空的情况。

而他一想到导致这种情况的原因，天灵盖差点又被气得掀起来。

立马掏出手机长按了一个“1”，俞炀听着耳边慢条斯理的“嘟嘟”声，急得想骂人。

所以那边刚刚“喂”了一声，俞炀就张嘴吼他：“你人呢？！”

梁池那边静了两秒，才磕磕巴巴地说：“出……出门，画画……”

“你自己一个人？”

又静了两秒，那声音更磕巴了：“有……有、有……人，一……一……一起……”

俞炀猛吸一口气，极力憋出几个字来：“男的女的？”

“男……男……生，学……学长……”

俞炀登时怒从胆边生，嗓门儿提高了一大截：“给老子回来！”

“呃……呃……”

“呃呃呃！呃个屁啊！听不懂人话？！给老子回来！”俞炀气得原地打转，眉毛都要竖起来，“我在家等你半小时，你要是半小时内不回来，我他妈再也不过来了！听见没有？老子再也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