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霜(88)

"这还用问？"原野像是听到了什么世纪大笑话一样，冷笑道，"爱一个不该爱的人十多年，大概就是遭报应了，才会任由那个王八蛋作践。"

"……爱？"

原野看他似乎在质疑这个字，登时就怒了："比俞炀那个假惺惺的'喜欢'认真多了！梁池这么多年都忘不了他，一直都自己一个人过，还为他得了一身的病，你要是质疑他对那个王八蛋的感情，就算是你，我也……也得抽你一下……"

邵铭泽却没注意他话语里的忍耐，只发了会儿愣，才喃喃说："我跟那家伙二十多年的朋友了，就算他不承认，我也看得出来，他对梁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

"他从来都没有对第二个人那么发疯过……你别看他脾气差，平时都是不搭理人的，他也就跟熟人嘴欠，对其他人都懒得讲话，更别说对谁真心过了，都是逢场作戏的……"

原野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知道眼前这人从来都说真话，不会骗他。

甚至那些真话都过于坦诚了，才让他这么多年都难以放下。

可至少，这人真的从来都没骗过他。

"所以……你是想说，俞炀对梁池是特别的？"

邵铭泽的表情实在是复杂，没回答这句话，反倒反问他："所以梁池他真的是清醒地爱着那家伙，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依赖吗？"

"……"

"……"

俩人相对着沉默了大半天，轮到原野有点绷不住了。

"所以他俩在搞什么鬼啊？"

邵铭泽无力地揉了揉眉心，一向斯文儒雅的贵公子，此刻也忍不住真心实意地感叹了一句："那个傻逼。"

原野："……"

总之被邵铭泽拉到下一个战场的时候，原野已经摆烂了，都没心思管这场闹剧了。

明明互相深爱，又互相伤害个什么劲儿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吗？

完全不觉得浪漫好吗？只觉得有病！

有那个大病。

想到这儿，只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被伤害，只有自己才是求诉无门的那个倒霉鬼，居然还自以为是地替梁池打抱不平。

人家好歹是有人爱的，你算个der啊，傻逼一样。

总之被邵铭泽引导着像个工具人一样，在俞炀面前把那些话重复了一遍，本以为至少能换来这人感动的泪水吧，结果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全程没有一点表情波动，只有在听到"重度抑郁症"这几个字的时候眉头动了一下，神色沉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玩意儿。

原野明里暗里地阴阳怪气完了，最后说道："总之你要是喜欢他，就好好追求他，管好你的狗嘴，不会说话就闭紧了，少叭叭两句，梁池还能多活几年。"

俞炀难得大度地没有追究他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抬了下眉毛，冷漠地说道："他真有你说的那么爱我，我还需要追他吗？"

"……哈？"

"不就是在原地等我，我转个身就够到了，还追什么追。"

……操，真他妈的是典型的渣男语录，纯粹地欠揍！

原野忍不了了，很想冲过去暴打他一顿，可想想似乎自己从来也没打赢过他，就只能这么憋屈着，气得牙根都疼。

"……你干什么去？"

俞炀忽然转身要走，原野立马挡在他跟前，戒备道："你这会儿别去刺激他，他这两天又发病了，都是你害的知不知道！"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我会自己去确认，不用你来通知我，"俞炀甩开他的胳膊，冷然道，"谁说的都不算，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原野也知道拦不住，见他走得匆忙，心中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咬牙，跑到他面前，往他手里塞了一串钥匙。

"他可能在休息，你别敲门打扰他。"

"……"

"他的病不是开玩笑的，经常睡不好，吃不好，不喜欢见人，也不太爱讲话。"

"……"

"你如果真的爱他，就对他有点耐心……他表达真正的想法需要时间和安全感的，你收敛一点臭脾气，稍微等一等，耐心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俞炀沉默了很久，然后默默握紧了钥匙，离开前总算丢下一句人话来："谢了。"

原野不知道那天自己的决定到底有没有错，可至少，那人终究能过得比自己好，也许就算得上圆满的幸福了吧？

"原野……"

原野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人复杂的目光，终于还是扬眉一笑，转身挥了挥手。

"走啦，别再见了。"

他到最后都没有回头，可那人也再没叫住自己。

有些事，过程再曲折离奇，至少都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可还有些事，时光再长，寻寻觅觅，也最终不过是冷冷清清，一场空罢了。

第39章

梁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大概是因为前几天一直睡不着，这次就像是昏迷了一样，好长时间都睁不开眼睛。

隐约觉得做了个梦，好像有人慢慢走近自己，像是又看了他很久，然后小心躺到他身边来，轻轻抱住了他。

这么温暖的拥抱，和记忆中一样，只有那个人给得起他。

原野和谢诗宁都说，不值得，不值得。

为了一个头也不回抛下自己的人，这么多年的思念和期盼，一点都不值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何止是值得。

没有那个人，自己连思考值得与不值得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人在地狱深处拯救了他，拉住了他的手，又缔造了一个美好的未来给他。

然后又慢慢放开了他的手，还给他可以选择一切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