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说话声,笑声,掺杂冰凉的水,阴暗流进耳朵里。
诸国军队原本趾高气扬的神色,渐渐变得惨白,这、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真正的屠杀,要开始了喔,诸位。”
阴萝笑容蜜甜,掀身探海,脚脖子上的白幡也猛地一甩。
黑暗的天幕垂下了一根根吊脖的无形草绳,那些阴魂争相追逐地跑过来,仿佛做着甚么好玩的游戏,把他们的头颅踢进鬼魅草绳里。
“咔嚓!”
草绳收紧,这个五原密教徒顷刻双眼暴突,死不瞑目。
这一幕同时在五大门内上演。
生魂反抗,阴魂索命,阴萝越跳越急,越跳越快,白幡舞成了一抹残影。
大王爵在属下的掩护下了真定门,他疯狂往前跑。
庙?还是庵?不管了,先找个能压制这些鬼东西的地方!
而佛寺距离他仅有一步的时候,他即将得救的时候,那寺门前,站着一群面目模糊不清的少女,她们双眸流出血泪,衣衫破碎不堪,她们问,“同为女子,更同为少女,为什么你可以救你的意中人穗穗,却不愿意救我们?”
“为什么你身为王储,你不保护我们,反而让他们来践踏我们?”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大王爵头皮发麻,“不,不是——”
少女们笑着,哭着,一步步走近,破碎的衣裙蜿蜒出深红的血迹,逐渐淹没了大王爵的头颅。
“不!!!”
其余王爵同样没逃得过扑杀的下场。
“刺啦!”
元慈柔则是驱起一张驱蛇符,把脚下的毒蛇赶开,她跑的位置不是别的,正是阴萝的刀剑祭阵!
绝不能让她再跳下去!否则这一战将前功尽弃,而她的悲慈道同样会背负这万千的孽债!
“你竟然懂大祭之舞,你是神世北太康李氏是不是?!”
阴萝旋转红裙,银白手链泠泠作响。
忽然,元慈柔脸色一变,汗毛簌簌炸起,直觉驱使着她快些离开,可是,可是她离元慈恩只有最后百步的距离!她就要杀掉她,扭转战局了!
“噗哧!!!”
一枝竹箭钉穿她的胸脉,血色溅开,模糊了她的眼。
元慈柔不可置信拧头。
她身后是一个还不到她腰高的小孩,他恶狠狠道,“叛国奴!叛国奴!该死!该死!!!”
元慈柔捂着胸口,只恨她是凡人之身,不能飞天遁地。
丹丸!她要涅槃丸!!!
元慈柔忍着剧痛,连忙从袖口摸出最后一颗,她那丹房被元慈恩烧了,等她去到,抢救不回来,只剩下一枚续命珍品!
她抖抖索索,把丹丸放到口中。
阴萝在剑上跑动,一个斜腰,裙摆飞舞,“悲慈道,济苍生,悬明月,照大地。好姐姐,用众生去填你的悲慈,又用众生去跪舔魔种,你真是蠢得让我受不了了呢。”
元慈柔听见这一句,表情惊悚,“你不是李氏,你是,你是——”
“哗棱!!!”
阴萝拧身探海,腰骨绷直,发梢系着的小铃铛清脆响动。
又一枝枝利箭射穿风声,齐齐钉透了二王姬的喉舌,那一枚涅槃丸尚且没有咽下去。
元慈柔双眼暴突,情状恐怖。
“不,我,我怎么会——”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死在一群小孩的手上!
她怎么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救赎魔种,救赎苍生,她还没有进入神子庙,她还没有万世长存,她怎么能死!!!
但最后映入眼帘的,仍是八王姬那张居高临下的、轻蔑的稚艳面孔。
“悲慈道……真是个笑话呢,嘻嘻。”
阴萝旋转着裙摆,从午时跳到寂夜,每一个折腰,每一个探海,都有无数生灵消失在这个世间。
“别跳了!求您姑奶奶别跳了!!!”
那些个残兵剩将受不了这一场凌迟,纷纷在阵前磕头,眼里流出血泪来,“我们错了,真的错了,放我们走,放我们走,我们再也不回来!!!”
然而再撕心裂肺,仍然是要被拖进地狱的。
当招魂舞进入最后的尾声,阴萝的双脚已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纵横着一枝枝花痕,那一面白幡也浸染了沉厚的血胭脂。
风中的呼救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微弱。
而在阴萝的四周,影子越来越多,有前世的阴魂,也有今生的生魂。
阴魂轻声和着魂归来兮,生魂们则是解开了染血的外袍,铺在了那一枝枝闪烁着寒芒与血迹的刀枪剑戟上,有粗布麻衣,也有绫罗绸缎,有男子的方巾,也有女子的额带,柔软的衣物一层层堆叠起来,盖住了利刃。
阴萝的足尖不再流血。
少女王姬弯下侧腰,脸庞朝着天际,似鱼儿落水般,缓缓浮落而下,右手轻贴着胸前,姿态柔媚沉丽。
谢幕。
——我谢众生,自渡自救!
——众生谢我,以杀止杀!
从这一刻起,阴萝踏上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途。
——天若弃我,我当杀天!
——以杀证道,方可,唯我独尊!
我不需要被拯救,被怜惜,被温柔俘虏,被情爱麻痹,我要我天地唯一,永世长存!
所以,我那需要被拯救的魔种小乖乖,又跑到哪里去呢?
“揣着个小孕肚,还敢到处乱跑。”阴萝扬起唇角,“真是欠的呢。”
招魂舞终了,九王姬高高跃起,又重重落入马背上,她脚上的血幡也随之猎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