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的行事,她是绝不会放过一个沾染祸事的妖魔。
可她头顶上有哥哥,有师尊,这些都是神洲的庇佑者,比她活了千年万年,看事更加通透,她也不是不听劝的蛮横蛇蛇,如果妖魔没有沾染业障,她也可以试试相信他们,放他们一马。
“好啦,我知道我偏激,一杆子打翻一船人。”阴萝难得改正自己的观念,“或许妖魔,真的能跟我们人神共处。”
她也是看了燕部的对鸣,才改了一些想法,若有妖部也有真情的软肋,日后倒是方便威吓。
她脑袋盖了一只大掌,年长者揉了揉,涩然叫她小名,“裙,裙裙……长大了,你能这样仁爱四方,很难得。”
张悬素还担心她越来越偏执,长成无法无天的小疯子呢。
说到底也是个小孩子,阴萝被年长者夸得脸颊粉扑扑的,踮起脚亲香他一口,就跑得飞快。
征圣帝君扶着颊面,心肠黏稠得搅合不开。
转眼到了冬节,仙朝如凡间一样兴盛,贺冬,祭祖,染熏香,架彩棚,还有各类表演,如训象,斗鸟,开各色赌局。
这天还是阴萝作为神祇的生辰,所以她那摆烂的哥哥难得勤快,她还没醒的时候,就到了她的床边,捉着她的脚,换了一双新袜子,靠近脚踝的地方,还绣了一只惨不忍睹的小花蛇。
阴萝咕哝着,“还说不是郑夙呢。”
郑夙每一岁都会给她换一双新袜,再煎一颗麻油溏心香蛋,就当是给妹妹过生了。
阴萝很怀疑他在糊弄她,但是她又想想郑夙那双矜贵的手,还有他那腹黑的脑子,能给她动一动针线,拿一拿铲儿,已经很感天动地了。
算了,爱哥来着,不为难他了。
李瑶功捏她肉鼻子,“哥陪你出去玩儿?”
“唔,我要自个儿去玩,带你去多扫兴啊,你个老古板。”
阴萝翻了翻身,后头就没声音了。
戌时,阴萝为了不引人注目,又换了她哥的衣裳出门。
李瑶功靠在檐柱下,跟往常一样半死不活,“鬼混也不带你哥,真让人伤心,早些回来,我煎长寿蛋给你吃。”
“知道啦!”
李瑶功就看着她跟小蝴蝶似的,从他身旁飞走。
湖灯旁,帝师张悬素有些局促,抚着交叠的纱领,薄如蝉翼,他第一次穿这种领子,会不会显得不庄重?
他又摸了摸雪兔面具,担心被祭酒跟弟子们认出来,而下一刻腰间就撞上一只粉蛇面具,他连忙抱住她,她仰脸一笑,他什么顾忌都消失了。
“等我很久了嘛?”
他们牵着手行走在灯穗下,共吃一碗糯米饭,看小孩放炮竹,又挑了灯笼祈福。
还在城隍庙求一段姻缘。
张悬素莫名有些心焦,“快,快走吧,这里不适合我们,你根本不知道吾年岁有多大,而且姻缘石根本没有你我名字——”
粉蛇面具歪头,“可是师尊,这里的城隍,很灵的喔。”
年长者雪睫颤尾,倏忽落泪。
——你不知道我已万年万年又万年苍老。
可你却说,这里菩萨,很灵喔。
第96章 第三个火葬场
今年是梁折鹅任白瀑城隍府君的第二十年。
原先她作为随行菩萨, 跟着迦叶佛来此地传道,不曾想此地险恶,被人夺了信徒, 她元气大伤, 沉睡之际又被粗心的童子不小心摔了手, 掉进了河湖里,飘了千日后又被捞起来。
对,捞她起来的, 正是算计了迦叶佛化身的凡人, 一身血红蟒袍,妖颜若玉, 笑靥似花。
怕是圣佛亲自来了, 都渡不了这个黑心肝的。
梁折鹅被宴享狠厉断了回升之路,只能坐镇城隍,重新凝聚业力。
今晨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一个月宫大尊长, 一个未来小天尊,跑来一个小小的城隍庙来求姻缘!
还求子?!
?!!!
梁折鹅当场就是眼前一黑。
不是, 你们一大一小有没有点数啊,三生石都不敢刻你们的情劫命途,我一个被凡人拖下水的倒霉菩萨, 还是圣陀天宫里不怎么爱管事的那种, 老娘怎么敢接这种烫手的姻缘?!
本来她们菩萨的名声也不差的, 都是前些年被一个郁罗佛女搅弄的。
这郁罗刚出世就越过六界功行, 滥用盛世王朝录, 强行惩戒一个凡间天子,好死不死, 那天子还是渡劫的帝姬,等于同时掺合了神人两界,她有此一劫,也是在偿还郁罗当初带来的气运反噬!
谁让她们佛界也是气运共享相连的呢!
身为菩萨,要避口业,她不好骂郁罗是个蠢货,也得自己吞了苦果。
童子因为粗心害得他家菩萨被凡人利用,又是愧疚又是气愤,见此情形立即高声道,“这些凡仙是不是又贪心求您办事了啊?您庇佑此地已经是给那宴享极大的脸面了,他的国种怎么能这般厚脸皮?!”
又听到这个凡人名字,梁折鹅心头又是一阵郁结,然后发现这未来小天尊的身上,同样缠上了凡人宴享的情丝。
但关键是,此时跟她拜姻缘的,却是另有其人。
女城隍:“……”
她这到底是什么衰运啊,那么多城隍庙宇,怎么偏就选了她这一家呢。
我佛,我危,救救。
童子又尖叫一声,“啊,这俩大男人腻腻歪歪的,真不要脸,神前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