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偷偷亲过我(41)
“看来是想我了。”钟秀秀问,“是遇见了什么事,让你想回又回不来,能和老师说说吗?”
苏绽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总算是哭够了,眼角被他磨得通红一片,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终于抬头看向钟秀秀,点点头,鼻音很重地说:“能。”
北城的七年
从椿城往北700公里,有个叫北城的小城市。
纬度高,气候低,常年生长着温带针叶和落叶落叶植物。
地广,人少,交通不便。
苏绽在这里生活了七年。
初到这座城市的那一天,他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身上却已经背上了巨额债务。
一开始舅舅说得很好:在这边跟在椿城一样,小听上学,你也在家里复习,明年可以继续参加高考,家里的事情不用你们小孩子管。
不到三个月,债主找上门来,持刀威胁,苏绽把外婆挡在身后与他们对峙了近两个小时。
一直到警察来,舅舅和舅妈都没有出现。
那天苏绽就明白了,他不可能再去读书,舅舅也不可能替他还债。
小少爷开始挣钱。
做过服务员,刷过盘子,送过外卖,在酒吧里做过迎宾。
再后来舅舅舅妈出国,外婆被气得进了几次医院,林听一个人跑到机场闹着要找爸爸妈妈。
苏绽白天在波垦利街头卖画,一点一点填上苏淮生留下的那个窟窿,晚上就守在医院里陪外婆,揪着林听的耳朵告诉他“你爸妈不要你啦”。
他曾经不眠不休超过三十六个小时,但这一点他没告诉钟秀秀。
“外婆身体还好?”钟秀秀问他。
苏绽点点头,“还好,在椿城租了房子的,和我弟弟一起住。”
他的弟弟就是林听,这些年和他们祖孙相依为命的小孩儿,钟秀秀很快在记忆里把人找了出来,“啊”一声,“三班的那个男生,学籍还没转过来,是他吧?”
钟秀秀抬手比了比,“个子很高的。”
苏绽一直坚信是生活的重担把他压得没怎么长个儿,提起这个话题就来气,别别扭扭地“嗯”了声,“小东西人高马大的。”
钟秀秀忍不住笑了一声,揉揉苏绽的脑袋,很轻柔地问:“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不走。”苏绽的视线飘向包厢的门,“沈迟不想让我走。”
他说完又觉得有些心虚,抿着嘴唇笑了笑,在老师面前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也不想走。”
钟秀秀是过来人,在一些事情上看得比他们要明白,沉默片刻,她问:“是为了沈迟才回来的吧。”
一语道破天机,苏绽愣了愣,脸很快就红了。
北城的七年他过得很不容易,要还的钱太多,靠打零工一辈子都还不上,最后只能动卖画的主意。
他在艺考的时候遇见过一位老师,是央美的教授,很看好他,17年的报道季过后曾主动联系过苏绽,问他为什么没有被录取,是不是出国读书了。
苏绽坐在餐馆后厨的台阶上给教授回电话,很抱歉地说自己去不了了,并请求教授帮自己联系一个卖画的渠道。
教授挂断了电话,不再满意这个学生。
他说艺术不应该成为一地鸡毛的附属品。
苏绽一夜没睡,睁眼到天明,六点多的时候背上画架出门,在波垦利大街上摆地摊,一天只卖了350块。
他曾一度将艺术高高捧起,但他也必须跪着吃饭。
当天晚上,苏绽收到了一份邮件,教授将他上学时的画放进了论坛,一天被拍卖到六万块钱。
街头画家的身价由此翻了几倍。
那封邮件的末尾是教授留给苏绽的一句话——寻门而入,破门而出。
自那以后,教授只通过邮件与苏绽往来,却再也没有问过他上学的事了。
想到从前的事,苏绽难得苦笑了一下,冲着钟秀秀眨眨眼睛。
“债还完了就会想些别的,今年夏天我陪外婆去做体检,碰到了班长。”
“姜且?”
苏绽点点头,“姜且提到了沈迟。”
“听说他现在做了律师,我当时挺高兴的,但是姜且又说……”苏绽顿了顿,语气十分不自然,“又说他身体不太好,所以我想回来看看。”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滞涩,像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向别人吐露过心迹一样,细想也是,上面的外婆不能说,下面的弟弟也不能说,见了沈迟更不能叫苦。
能听他说这番话的,就只有一个钟秀秀了。
先前听苏绽说起自己这七年的时候还能忍,此时听他提到沈迟,钟秀秀竟然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女性总是知性的。
钟秀秀抬手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右手的戒指挑起了一小缕头发,很快散落下来,那一点泪渍也就消失不见了。
“你跟沈迟……”钟秀秀说,“看着不像是和好了。”
苏绽嘿嘿笑了声,竟然没觉得这个问题有多么棘手,怕沈迟能听见似的,悄悄凑到钟秀秀耳边说:“我还在追他!”
他的食指和中指交替捻了一下,说:“毕竟当年我走得那么突然,他怪我也是正常的。”
当年。
他们这一圈儿人最不能提的就是这个当年。
钟秀秀一直都没有问苏绽不告而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即便是听完了苏绽在北城的七年,她也仍然没有开口。
苏绽和沈迟不一样,他心里憋不住事儿,如果是能说的,一定早就说了。
钟秀秀当年已经是成年人,又是他们的班主任,在一些事情上知道的会比沈迟和陆哲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