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尸变(75)
"自是不必。"
陈逢儿思索半晌,总算捋清楚其中区直,便破涕为笑:"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老找那苦命的人。谁知你不是苦命人,非但不苦,而且……对!咱不逃了,不光要留在汴梁,还要把赏钱给领了……就是我这做姨母的,虽比不上琴爹亲娘,但也……"
陈迎儿笑了笑,捡起船桨,向着来时路划去:"姨母放心,若朝廷赏我钱财,我分五成给你,若是赐我官职,我也把姨母提拔上去。"
她看着岸边鳞次栉比的屋檐,胸有成竹道:"到时在金水河畔购置间大屋,再养上三猫五犬……还有,你我的名字确实要改,以后就不再逢迎旁人了……"
她话音未落,小舟便猛地晃起来。
"莫要乱动,舟小经不起折腾……"
陈迎儿喊了一句,但船依旧晃个不止。
她回过头,看到一双惨白的手扒住了船沿,陈逢儿被吓得张大了嘴,动弹不得。
番外·桃花钉(四)
片刻后,歌姬口中衔着一把剑,有些费力地从水中翻上船来,视若无人地褪下濡湿的外衣,沥干发中的水。
歌姬面色惨败,双唇泛青。
陈迎儿看到,她腰间被一支弩箭贯穿,血水一滴滴地从箭尖落下。
歌姬瞟了一眼两人,缓缓对陈迎儿说道:"我认得你。"
陈迎儿企图装傻充愣:"这黑灯瞎火的,小娘子定是认错了人……"
歌姬没有理会她,提着长剑走到她身前,挥剑砍去。
"迎儿!"
陈逢儿一声哀嚎,打破了夜里的静谧。
片刻后,她才回过神来,看陈迎儿仍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只是束腰被割断。
歌姬将陈迎儿的束腰解了下来,一层层裹住长剑,最后系在背上。
她走上前接过陈迎儿手中的船桨,在她耳畔柔声道:"雍王今夜本不必死。世上的事,尝见异样,便不该再犹豫……"
初春时节,冬日里的寒意眷恋在夜里,侵晨时仍流连在天光未亮的天地间。
林花正盛,山野间绿粉交迭。
金水河上绿萍飘荡,两岸细柳抽芽,风里卷来濡湿的新草气息。
一艘小舟顺着水流,拐进宽阔的河面。
歌姬躺在舟内,气若游丝,双目迷离。
腰间上的创口已凝成暗红血痂。
小舟被流水冲上岸,卡在一块礁石前。
歌姬艰难地支起身子,想要撑桨,却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周舜卿骑着匹青色骏马,一路扬尘而来。
他看到歌姬,还未将马停驻,便从马背上跃下。
歌姬咬紧牙关,从背后抽出长剑向他刺去,却被他抓住手腕,顺势拉近怀里,她越挣扎,环抱越紧。
歌姬腰间吃痛,昏厥过去。
日暮西斜,空林向晚。
火光摇曳,木柴的噼啪声与磨刀声混在一起。
歌姬醒来时,便体干爽暖烘,原本被水浸透的衣物都已消失不见。
她环顾四下,看到自己周身赤条,仅是盖了件宽大的玄色官服。
原本穿的褙子、抹胸与亵服都挂在火堆上烘烤。
火堆旁,周舜卿穿着米黄色单衣,蹲在石头前磨剑。
"杀一名女流何必如此繁琐,还惧刀剑不利?"
歌姬坐起身,冷冷道。
周舜卿回头看了眼歌姬,没有做声。
他站起身,用指肚轻抚剑刃,似是已经磨好。
歌姬闭上双眼,结果触到她的并非冰冷锋刃,而是一只热腾腾的手。
周舜卿撩起歌姬盖在身上的官服,手起刀落,斩断她腰间的箭头箭羽。
歌姬还未弄清他的意图,他便将手放入歌姬口中,紧贴唇齿。
"咬住。"
话音刚落,周舜卿便扶住弩矢,缓缓将其拉出。
疼痛如蚁噬骨,如千刃穿身,歌姬强忍着未叫出声,死死地咬紧周舜卿的手。
不知是不是又昏厥过去,待她神志清醒些时,箭矢已经拔出,仅余一处鲜红创口,血流不止。
周舜卿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手掌也被咬地紫红一片。
"你既要杀我,为何还要救我?"
歌姬捂住伤口,问道。
周舜卿拨开歌姬的手,将她放倒:"里面有淤血。"
言毕他俯下身,吮吸伤口的淤血。
阵阵疼痛伴着丝丝酥麻传遍全身。
周舜卿一手摁住她的肩头,将头埋在她腰间,一遍遍地将伤口的淤血吸出。
他双唇温软,身上散发着山茶花皂角气息,
周舜卿的剑丢在一旁,歌姬伸出手,想要拿起剑,却被他发觉,死死摁住手腕,挣扎不脱。
半晌,周舜卿把她扶起,撕下贴身衣物,糊上早已备好的车前草,为她包上伤口,裹上外衣。
"要杀你的是皇城司,并非在下。"
周舜卿捡起地上的剑,将一个睡袋扔到她面前。
"你不是皇城司?"
歌姬饮了口水,看了眼身上所披挂的玄色官服,正是皇城司的制式。
"我把玉牌都丢了,昨夜便不再隶属皇城司。"他收剑入鞘,将火堆熄灭。
歌姬费力站起身:"官人既不是皇城司,为何还要替朝廷卖命呢?"
周舜卿怔住片刻,答道:"我只是想知晓,是谁人指示你。"
周舜卿收起歌姬的衣物,放入鞍包。
"水落石出之前,你可不能死得太轻松。"
他拿出藤蔓,将歌姬的手脚捆起。
歌姬未做反抗,只是大笑起来,"原来官人费尽周折,终究是想要妾身罢了,官人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