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叛臣(48)
告别了凌霜后,萧沅莹和凌唯州坐了马车,南雁平、许瑛、曲宁等人骑马,离开了宜城。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道路两旁的树木绿荫成片,庄稼也是一碧无际,偶有农人一家在田间劳作,大人锄草,小儿带着狗子玩耍。
萧沅莹隔着车窗往外望了很久,想象不到若是战火四起,这平静的画面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转头问凌唯州道:“咱们到底去哪里?”
凌唯州缓缓吐出三个字:“宁阳城。”
“宁阳?”
“对。”凌唯州从冰盆里取出三个冰快摆在地板上,指着中间一个道:“这里是宁阳,它是从咱们北幽凸出来的一座城,是石悦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
“宁阳西面是座大山,东面是连片的城池,所以如果石悦不想攻城,就得去翻那座大山,士兵好走,粮草辎重难过。所以宁阳城是首当其冲,最危险的,我们得过去坐镇,不然守不住。”
“那这是场硬仗了?”萧沅莹道:“他若攻不下宁阳,绕道翻山,一天的路得走五天,后续接应的大军,还有粮草也没法过,他肯定要死磕的吧。”
“说得不错。”凌唯州点头笑道:“没想到我们阿沅还懂兵法。”
“我看的兵书可不比你少。”萧沅莹哼了一声,傲然说道。
凌唯州被她娇俏的样子撩到,一把将她拉在怀里道:“你说的当真,那我便不要军师了,有阿沅就够了。”
“哎呀,正经一点。”萧沅莹推了凌唯州一把,问道:“京城那边到底怎样了,有了消息可不许瞒我。”
“不瞒你。”凌唯州摩挲着萧沅莹的手道:“京城攻不下来,你皇兄他们还缩在池州,别说大的藩镇了,就是一些小州县也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你听说过乐安王么?”
“乐安王,方怀臣?听说过,他不就是那个本朝唯一的异姓王。”
“对,就是他,这个方怀臣家的爵位已经袭了十多代了,据有五州十一县的广袤地盘,对咱们来说,虽说也不甚大吧,地理位置却是特殊,他前阵子还写了封信试探我,看样子想在我这里投机一把呢。”
萧沅莹听了顿时不高兴起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萧家的江山不稳,是个人都要背弃反叛,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山雨欲来,大厦将倾。
自己所期望的,所拥有的,都会化成泡影。
萧沅莹心里忽地如刀绞般难受,不由闭了眼睛,靠在了车壁上。
凌唯州又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轻抚她的脊背道:“不告诉你吧,你说我瞒着你,跟你说了吧,你又不好受,你只管记着,万事有我呢,别想了,睡会儿吧!”
一行人抵达宁阳城时,已是傍晚时分。
当地的百姓听说清翼大军要来攻城,早已人心惶惶,有些富户早收拾了金银出城避祸。
直到凌唯州派了大军过来,人心才逐渐稳定。
此时又见少主亲自前来,更是欢声雷动。
宁阳的太守带着属下在城门迎接,又将自己的宅邸腾出来给凌唯州,自己则搬到了偏院。
一进宁阳城,凌唯州便分身乏术了。
商议如何守城,处理公务,接受宴请,直忙到三更。
萧沅莹进了太守府,才知凌唯州把细香和自春调了过来。
两个丫鬟已经把屋子收拾得整齐舒适,连膳食都准备好了,只等萧沅莹享用。
这样细心周到,连南雁平都夸了几句:“你夫君对你实在不错,像他这样的人,做到如此也算难得了。”
“可惜了。”南雁平又叹息了一句,转身走了。
可惜什么,可惜我和他是对立的身份呗。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圆满呢,造化弄人,世事难料,若上天非要让我在萧家和凌家之间选一个,便把我劈成两半好了。
萧沅莹独自怅然了一会儿,自去洗漱不提。
凌唯州回来时已是深夜,他略饮了些酒,怕熏到萧沅莹,在耳房洗漱换衣后才进屋。
虽已是尽量轻手轻脚,拨开床帐时,萧沅莹仍是醒了,正睡眼惺松地坐起来。
昏黄的烛光将床帐内的一片小天地照得暖融静谧。
萧沅莹正好穿了一件浅黄的亵衣,把光洁滑腻的颈肩也衬成了暖色,只有如缎的黑发铺下来,挡住了一丝旖旎。
却又添一丝欲遮还羞,半推半就的韵味。
萧沅莹却是绝没有那个意思的。
她心里记挂着凌唯州,并未睡踏实,听见动静便赶忙坐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你要不要吃点宵夜?”
凌唯州不语,伸手将萧沅莹的被子往下拽了拽,那处左肩的伤口便露了出来,比铜钱还大的一个疤,已成了红褐色,再不复白嫩细腻。
“还疼么?”凌唯州抚上那疤痕,有些心疼惋惜。
“不疼了,偶尔会有些痒。”
“我让人配制了祛痕的玉凝膏,等配好了每日抹上些,久了便不显了。”
“我不用。”萧沅莹笑道:“又没有伤在脸上。”
说完又拉了一下凌唯州的手道:“你傻坐着干什么,进来被子里。”
凌唯州掀被进来,萧沅莹便把头靠在他胸口上,问道:“我若伤在脸上,破了相,你肯定嫌弃我了?”
凌唯州一愣,继而捧起她的脸道:“又胡说什么,我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
萧沅莹望着凌唯州近在咫尺的俊脸,心想,管他以后如何呢,反正他当下是属于我的,时不我待,百念成灰,等有朝一日失去时,又会怎样怀念这刻骨铭心的爱意,莫辜负,不如珍视爱惜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