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叛臣(94)
新朝初立,根基方稳便发生民变,处理不妥必留后患,凌唯州只能亲自前往。
临行前叮嘱萧沅莹安心休息,莫要多想,自己短则三日,长则五日,必赶回来为她和儿子庆贺满月。
萧沅莹心里虽担忧,面上却不敢表露,微笑目送凌唯州离开,随后几日情绪更糟,也只闷在心里罢了。
这日一早起来,萧沅莹看外面天色阴沉,浊云蔽日,没来由地又压抑了几分。
算了算今日已是五月二十了,凌唯州已走了五天,不知今日能否赶回,若是下雨,路上难免泥泞难行。
萧沅莹发了会儿呆,自觉体力恢复不少,该出去走走,便唤绿芜进来梳洗,不料接连唤了几次,外面丝毫动静也无,不由纳闷,渐渐觉出不对来,忙自己穿衣下床,出去看个究竟。
刚行至门口,便吓了一跳,却是院中前前后后跪了十几个人,齐嬷嬷,绿芜,朱草……甚至厨房洒扫诸人,俱都直挺挺跪着,鸦雀无声。
而正门口站着一人,明黄衬服,绛罗履袍,金玉犀牛皮革带,身形魁梧,头发花白。
是皇帝凌文山。
身旁站着他的心腹廖以章。
萧沅莹与凌唯州成亲数载,见到凌文山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此时骤然见面,竟有一瞬的呆滞。
待反应过来,心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竟然是——糟了。
凌文山此次确是来者不善。
他本就是武将出身,发起怒来,周身之气令人胆怯。
如今做了皇帝,更是威势逼人,不恶而严。
凌文山看到萧沅莹出来,两道凌厉的目光立时投过来。
那眼神里似是有讥讽,又似是轻视,还带着些许憎恶。
凌唯州不在,凌文山便是一条白绫勒死自己,也无人敢拦,急也无用。
想到这些,萧沅莹镇静了些许,坦然回视凌文山,想知道他所为何来。
凌文山往前走了几步,对萧沅莹的镇静有些意外,面上的轻视之意也退去了些,叹了口气道:“宝菱公主,朕还是称你宝菱公主吧,你若不是有这层身份,做朕的儿媳,朕会非常满意,只可惜……”
“只可惜这是你心头的一根刺。”萧沅莹面无表情道:“您今日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呵呵呵。”凌文山低沉一笑,听在众人耳中,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我也不想为难于你,让州儿难做,只你千不该,万不该瞒着州儿在外藏个孩子,这让朕不得不管。”
天色只是阴沉而已,萧沅莹却觉一道雷电当空而落,浑身发冷,牙齿都打起颤来。
不能慌,不能。
“您说什么,什么孩子?”萧沅莹尽量站得稳若泰山。
凌文山冷笑一声,冲廖以章使个眼色。
廖以章回身吩咐几句,几个侍卫押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幼儿。
正是李经夫妇和小阿宁。
第 58 章
李经被侍卫推了一把,跌跪在地上,脸色灰败,低头不语。
刘氏抱着孩子,面色惊慌,布满泪痕,也不由自主跪了。
小阿宁虽什么也不懂,但两只小胳膊紧紧地搂着刘氏的脖子,一看便是吓坏了。
萧沅莹又气又急又慌,耳中嗡嗡直响。
仍强自镇定着说道:“这是去池州时带回来的一位故人的孩子,他父母皆亡,托我照看,这些许小事,也值得皇上大动干戈?”
“好,好,好,朕不与你做口舌之争。”凌文山冷笑一声,平静吩咐道:“去把皇孙连同乳母一并带出来。”
“是!”几名侍卫得了命令,转身大步扑向内殿。
“你做什么?”萧沅莹大惊,眼泪刷地一下涌出来,“他还没有满月,不能抱出门!”
“我凌家的孩子,没那么娇气。”
凌文山好似那寺院里凶煞冷酷的魔神像,面无表情,淡漠冰冷,令在场诸人心生惧意,连廖以章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朕一再退让,你却不识抬举,偷偷将这孩子带回京,打得什么主意当朕不知?朕倒要看看,亲子与侄子,你选哪个!”
此时乳母已抱着小阿岩被两个侍卫强逼着走出来,面上也是惶恐与不知所措。
“带他们上马车,回宫,几时处置了你侄儿,几时再来接你儿子!”
凌文山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廖以章及众侍卫带着乳母与小阿岩跟在后面,转眼间走了个干净,院中霎时冷寂下来。
萧沅莹急追到宫门,却因体虚力乏,急痛攻心,晕倒在地。
齐嬷嬷绿芜一众人踉跄着起身来扶,也都乱了阵脚。
有的说快传太医,有的说还是赶紧派人告诉太子殿下。
萧沅莹却很快清醒过来,她心里装着事,甫一睁眼,便扶着绿芜的手臂站起来,慢慢行至李经夫妇处,蹲下身子,伸手道:“来,阿宁,到姑姑这儿来。”
小阿宁不动,有些被吓傻了。
刘氏却忙不迭地掰开阿宁的小胳膊,将孩子放入萧沅莹怀中。
她真是被吓死了,手哆嗦个不停。
一大早刚起来,一帮凶神恶煞的侍卫闯进来,不由分说抓了人便走,可怜自己家里那两个孩子,不知被吓成了什么样了。
这太子,这皇家,自己可再也不敢巴结了。
“您看,皇上也走了。”刘氏嗫嚅道:“我们夫妇二人,能不能……”
萧沅莹仍蹲在地上,用尽力气安抚着小阿宁,平静道:“你们走吧,这里的事不会牵扯到你们。”
李经夫妇一听,心下一松,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