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卿(7)
我只冲她扮鬼脸,左右她舍不得把我怎么样。
嬷嬷却冲着我身后定睛看了看,连忙下跪,“奴婢参见护国大将军。”
我一下子家就反应过来是大哥,欢欣雀跃的回过头。
少年将军负手站在月色下,丰神俊朗,身姿挺拔如松。
我跑过去,一把熊抱住他,“大哥!”
他扶住我,诙谐道,“都是当娘娘的人了,还这么跳脱。”
我吐了吐舌头,迫不及待问他,“大哥过的好不好?边关怎么样?好玩吗?那里的沙漠真的有一眼望不到头那么宽吗?冬天下的雪都是鹅毛那么大一片的吗?”
大哥摸摸我的头,“大哥过的很好,每日都是大酒配大肉;边关可好玩了,孤烟落日,景致甚美;大漠确实宽广,是一个可策马奔腾的好地方;冬日的雪很大,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我听得入了迷,可听完又有点愁眉苦脸,“太后娘娘说过,我是最尊贵的皇后,这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京城了……”
大哥叹了口气,继而握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眸光坚定无比,“善宝别灰心,你只管等着大哥。”
“大哥一定会带着你和阿爹阿娘离开这京城,去最远的、最美的、最安生的地方!”
回了宫后嬷嬷一脸愁容的催促我睡觉,我盯着她眉间深深的川字半晌,“嬷嬷怎么了?”
从来接我到现在,嬷嬷一直愁眉不展的;刚刚见了大哥后,感觉嬷嬷更忧虑了。
嬷嬷犹豫再三,“娘娘,你说,大将军究竟为何要将那女子献与陛下呢?她虽与承德皇后长得像,可承德皇后也并不得宠啊,大将军将其献上,难道不会惹陛下不开心?”
我立马反驳,“谁说我阿姐不得宠,冰冰那时候可喜欢我阿姐了,他还给我阿姐扎纸鸢,做小马呢。”
真的,那时候的冰冰可喜欢我阿姐了,他不单给我阿姐扎纸鸢,做小马,还为她违抗母命,誓死不娶太后娘娘母家的表妹。又在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就为了让他父皇赐一纸婚书。
可是我又想到了后来——后来他终于如愿以偿娶到了我阿姐,却开始寻花问柳,充盈后宫,对我阿姐不理不问。
我阿姐活得多辛苦啊,一人在偌大的深宫踽踽独行,生了好大的病也不见自己的夫君来看一眼。
最后终于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死了心,患上了绝症撒手人寰。
在她最后的日子里,阿娘得了准许带着我探望,我坐在阿姐的床边拉着她的手,看她昏昏沉沉,一整日也醒不过来几个时辰。
有个小宫女进来传话,说皇上又在殿门外站着了。
我才知道他已经在她的寝殿外站了一个月了,日日都来。
可我阿姐只说不见,就算晕着也迷迷糊糊地喊不见。
她就真没见。
到死也没见。
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整个冬日的最后一场。
铺天盖地的白。
他还在殿外站着,殿门一个月来第一次在他面前打开,却是抬出来了具尸体。
我记得那天乌云压城,不见天日。
他素来冷漠的眼底满是绝望。
我再没有底气对上嬷嬷的那句“不得宠”,瘪了嘴乖乖睡觉。
嬷嬷见我突然泄气也没有追问,只是为我盖好了被子说,“不管那么多,嬷嬷我一定拼尽全力保护娘娘,娘娘也只需开开心心当这个皇后就是了。”
“睡吧,娘娘,安心睡。老婆子我呀,替你守着。”
大哥走的时候冰冰准我远远瞧一眼。
我趴在城墙上,看他骑着高头大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京城。
日头变得挺高了,嬷嬷为我举着伞遮阳,我却不管不顾地探出头去给大哥招手。
在乌泱泱的大军里,他的马儿白白的,披风也白白的,我一眼就能看见,却不知他能不能看见我。
我想可能是看不见的吧。这么远,城墙又这么高,到大哥眼里我也就是一个小点儿,怎么能认得出来呢。
可我刚探出头去,大哥就欢欣雀跃的冲我挥舞着手臂。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酸了,不顾端庄,也不顾大哥听不听得见,只管向他大声地喊。
到底喊了什么也没记住。只知道最后回宫的时候泪流满面,哭成了花猫。
我一向是不爱哭的,可自从阿姐走后,我眼泪掉的越来越多,有时莫名奇妙的,止也止不住。
我突然想去看看桃枝。
好久不见了,不知她过的好不好。
桃枝的寝宫有点远,我找了好久,推门时看见她在修补衣裳。
她看见我很惊喜,弯弯着眼睛过来拉我,拿出手绢细细擦掉我鬓角的汗。
我环顾了一周她的寝宫,窗明几净,却冷冷清清,偌大的地方连一个宫人都没有。
看着桃枝消瘦了一圈的脸,我才知道她过的如此艰难。
我又难过又生气,立马就想去质问冰冰。
可桃枝却摸摸我的头示意没关系,说自己不辛苦,叫我别去惹得皇上不开心,怕我又被罚禁足。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更难过——冰冰把我嫉恶如仇又威风凛凛的桃枝抢了去,再也还不回来了。
我一直到了第五日才再见到玄香夫人。
她是新人进宫,理应早早地向我请安,却因为得了冰冰的宠爱而拖到现在。
我倒宁愿她不来,别妃子早就心照不宣的免了这些麻烦的东西。我也乐得每日睡个日上三竿。今日却要愁眉苦脸的起个大早。
若她是颖妃那样的性子,现下又如此得宠,我怕是免不了又得吃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