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云(50)

“他们是不是快结婚了？”

齐颂徽跟着她起身，顺手推上她的行李箱，一起往门口走。

“应该是，周家父母反对十几年，看到了苏维轻对周西玥的长情和坚持，成全是顺水的。只要周家认可了苏维轻，以后苏维轻会千倍努力，为周家带来更大利益。”

谢芸听他说这些道理，心里既无比同意，又不想茍同。

“人与人的交往，只能建立在利益关系上吗？”

齐颂徽没说话，不知是什么态度。

谢芸走在他前面，先到门口。

她转过身，这才把齐颂徽脸上的诧异收入眼中。

“怎么？觉得这不像我会思考的问题？我又不是一台没感情的人机。”

“嗯，你当然不是人机。”

齐颂徽松开行李箱，低头咬她的唇。

她不甘示弱，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有感情，而且感情充沛，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投入其中。

上车离开家的时候，她的唇齿间还有属于他的薄荷味道。

她心想，在她沉沦的同时，齐颂徽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上她？

【老公，等周西玥嫁给苏维轻，你能彻底放下周西玥吗？】

谢芸发了微信问，不想自己一个人内耗。

但以她的身份，现在问这个，其实算越界，多管闲事。

手机震动。

本以为齐颂徽不会搭理她，但有好教养的他又一次耐心回复了她。

【我对周西玥没有友情之外的意思，从来没拿起过，不存在‘放下’这一说。】

谢芸：【那你找我结婚，为什么？】

这是他俩之间第一次谈论结婚的原因。

她知道的，她同意这件事是兑现婚约，猜想他是为刺激周西玥。

但现在他亲口否认了这种可能，她就想在他这儿落个明白。

这次齐颂徽回复得稍慢。

【你自己想。】

谢芸看着这几个字，根本想不明白。

她不擅长和人谈感情，也不擅长体察别人的感情。

如果让她自己领悟感情的谜语，比让她解决大型工程问题，要难一万倍。

于是她把这道难解的谜语扔回给齐颂徽，【我想不到，你快告诉我。】

屏幕上方显示正在输入，可他的答案一直没跳出来。

谢芸只好放下手机，却感受到震动。

【因为爱你，不娶到你，睡不着、吃不下、会死。】

谢芸忍不住笑。

他的答案太夸张，透出荒谬，任何人看了这个答案都不会相信。

三十多岁的男人，还能讲出这种话，大概根本没在当真。

【这不可能，你喜欢的不是我这一类型。】

齐颂徽：【那你认为我为了什么结婚？】

谢芸：【四年前在江城疗养院，我第一次见周西玥就发现了，我和她的眼睛很像。可惜周西玥眼里已经有苏维轻，容不下你，你只能找个像她的人在身边。别辩解你没有！人的行为比语言更真实。而且，我不是傻子。】

齐颂徽：【看来我要挖出心给你了。】

谢芸：【不用。】

齐颂徽：【你还是不信。】

谢芸：【不信。】

齐颂徽：【回国我们见面说，记得提前告诉我日期，我去接你。】

谢芸没再回复，有些问题可以在手机上聊，却不能当面聊。

她没立场要求齐颂徽做什么，解释什么。

不被他喜欢的她，哪有资格责问他的真心在哪儿？

一年约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很快就都结束了。

出租车快到机场，谢芸从包里拿丝巾系上，对着化妆镜检查，确保脖子里的痕迹不会被看见。

咔哒一声。

齐颂徽松开打火机，指间的烟缓慢燃烧着，白色烟雾弥漫开来。

手机放在茶几上，页面停留在和谢芸的微信聊天框。

他打探她回国的日期，过了好久，她也没搭理。

“先生，要不我跟去机场看看？”

司机没等到齐颂徽的吩咐，躬身请示。

齐颂徽沉默良久，这时微微掀起眼皮。

他捞过手机，退出聊天框，点开了秦和戈的电话。

“不必追太紧。”

男人从司机身侧经过，吐出烟圈，单手揣兜，边等电话接通边往二楼去。

“大哥，周末都不让休息？”那头的秦和戈打着哈欠。

齐颂徽握着手机，推开书房转身关门时，听见司机开车离开。

“最近谢司书那边怎么样？”

秦和戈：“按你交代的，我介绍了四五个表弟表妹入学，他拿了钱办事挺利落。怎么？他又找你老婆了？”

齐颂徽还不能确定谢芸今天是否和谢司书在一起。

昨晚，他不仅听见了谢芸嘴里的‘si’，还看见了她写在手心的一串字符。

她写的，很显然是航班号，而司机查到谢司书也乘坐这趟航班，两人座位虽没有紧挨，但中间只隔了一个空位。

“你这样，现在马上让一个表妹电话联系谢司书，说有问题需要和他面谈。”

“行，等着。”

齐颂徽在书房坐了十分钟，忽然手机屏上方弹出提示——“交互模块测试版被启动，是否接入共享音频？”

此时，国际机场，人头来往穿梭。

谢芸在入口等谢司书，左右看了看，不见他来，便低头看向手里的白瓷云朵，请它放首钢琴曲，以打发时间。

“已挑选肖邦《夜曲》，祝您心情愉快！”

小男孩的活泼声线一响而止。

谢芸拍拍它，对这么可爱的东西没抵挡力。

手机里有白昼的新微信，【多谢你昨晚送我回公寓，衣服都洗干净收在衣柜里。听保安说，昨晚是个中年男人来接你，直接把你抱走的，他是齐先生吧？唉！齐先生这人好复杂，我想恨他都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