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与甜果(55)

她才发现，明年见这三个字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做到。

事情的发生是在放假没几天。

因为今年放假时间短，所以原本决定的回爷爷奶奶家过年的计划只能搁浅。

除夕日的前几天，温爸苏妈的超市忙了起来，几乎隔一天就要进一次货，年关将至，他们准备搞个小活动把剩下的库存都给卖出去。

温楠想去帮帮忙，苏妈没让，叫她在家好好学习，学累了就去放松放松，还叫她有空去商场买几件新年衣服，给她转了七千块钱。

本来他们是要陪温楠去的，温楠见他们这么忙，说自己去就可以了，不用他们陪着。

商场离温楠家不远，但也不近，坐公交的话一个小时。

她给自己买了一套新年衣服，还有一双新鞋子，不到一千，适合拜年的时候穿，还给温爸苏妈也各买了一套，一共花去了五千块。

剩下的两千，她打算用来买些资料书。

跟来时一样，她坐了公交车回去。

到了小区楼下，温楠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把手里的袋子拎到一只手上，边走边接电话。

“喂，爸爸。”

“楠楠，回到哪了？”

“爸爸，我快到家了……”。

“啊——”

刺耳的尖叫声在小区里响起，随后是人们惊恐的吶喊声。

“快叫救护车！”

“快打120啊！”

温楠目之所及是一滩滩血血水。

鲜红的血从楼梯里流下来，流到她新买的鞋边，像血盆大口一样要把她吞噬。

随后的一切，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昏了过去，意识迷离之际，她只听到了一句。

“老张家的孙子没了！”

老张家？哪个老张家？

哦，是那个小男孩。

霓虹

那天, 温楠所在的小区乱成了一团，救护车到的时候，小男孩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从十几层楼摔下来, 头先着的地，就算是救起来了, 那也一辈子都只能在病床上躺着。

小男孩的爷爷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了，突闻噩耗，没两天就撒手人寰。

小男孩的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短短的几天内没了孙子也没了老伴，伤心过度也晕了过去。

温楠是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醒的, 温爸苏妈一直守在她床边，见女儿醒了，赶忙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连续十几天熬夜忙店里的事, 其实他们身体也很不好, 脸色非常憔悴。

温楠不想让他们担心，摇摇头说已经没事了。

苏妈很自责, 她觉得自己害了女儿, “早知道妈妈不叫你去买什么衣服了，这样也就不会……不会。”

温楠, “妈妈，我真的没事了，你和爸爸别担心。”

温爸揽住苏妈的肩, 安抚她的情绪, “女儿都说没事了, 而且这件事发生的那么突然, 谁事先都不知道，唉, 那男孩子……。”

意识到女儿在，温爸没有继续说下去，叫温楠先起来吃饭，“你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糖醋鱼。”

席间，温爸苏妈边给她夹菜边问她学习上的事。

体会到爸爸妈妈的良苦用心，温楠尽量配合他们。

饭后，苏妈什么事也不让她干，只叫她回房好好休息。

之后的那几天，温楠是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听街坊邻居聊天才知道。

小男孩爷爷那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奶奶忙着照顾爷爷，没什么时间看孩子，小男孩也很懂事，不吵也不闹，放了学就回家。

那天他放假在家，奶奶在房间喂爷爷吃药，小男孩见洗衣机里爷爷的衣服没人晾，他想帮奶奶分担点活儿。

没有人告诉他，阳台上的护栏因为年久失修早已松动。

就在他要捡掉下去的衣架子时，那护栏咔嚓一声彻底断开。

他掉下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衣架子。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小区里的人认为这个地方有什么脏东西，年还没过完，很多住户就急匆匆地搬了家，温楠她家这栋楼也搬了不少，对面的邻居今天也要搬走了。

昔日热热闹闹的小区，在短短的几天变得人迹寥寥。

平日里总爱在楼下花园下棋打牌的那些老人小孩也都消失了。

小区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压抑，就连过年那几天都感觉不到任何喜庆的氛围。

一开始发现女儿不对劲儿的是温爸。那天凌晨三点，他起来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发现女儿的房间居然有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漏出来。

他疑惑的走过去看，里面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可他再仔细一听，那细小的抽咽声仿佛有什么在狠狠的敲打着他的心脏。

他心神俱乱的打开了门，“楠楠”。

在触及那一团缩在角落里的无助身影时，年迈的老父亲全身瞬间僵硬。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连温楠自己也说不清楚。

黑夜里，只要她一闭眼，小男孩摔在她面前的那一幕就会反复出现，像慢放的黑幕电影，每一帧都染着鲜红的血迹。

她每天夜里开始失眠，有时候是凌晨四五点，有时候是一整夜，一旦睡着了，噩梦就像嗅着血腥味的魔鬼向她扑过来。

她想过把自己的状况告诉温爸苏妈，可每天一见到他们脸上劳累又疲倦的脸色，她就默默的把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天真的她以为过段时间自己就会好，可后天就开学了，她还是每天失眠每天做噩梦。

温楠很害怕，她害怕所有人把她当鬼一样远离，害怕好朋友会以为她是疯子而离开她，害怕自己喜欢的人看见她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

极度的恐惧在黑暗里被放大，她不敢开主灯，怕打扰隔壁房间的爸爸妈妈，只能开小夜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