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牌档的女当家(27)
许若麟又问了几句,但许有添很虚弱,又疲惫地合上双眼。
章以灏知道她撑不住了,交代一句:“我和许小姐去办手续。”
说完,他带着许若麟离开。他并没有去缴费,而是与她从侧门出去。
已经很晚了,急诊大楼周围的路人寥寥无几。
许若麟靠在墙边,双手捂着脸,肩膀止不住地抖动。她刚才用尽全身力气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终于能够籍着夜色释放出来。
炎夏的夜晚,安静无风,还未散尽的热浪笼罩大地。
章以灏知道她在哭,站在离她不远处,默默陪伴。
他分明看见她的泪水从指缝中滑落,眸底尽是汹涌的忧愁。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纸巾递给她。
她倏地止住啜泣,抬眼看着身旁的他,眼里有些惊讶,又有些迷茫。她好像刚刚才发现他一直在旁边无声地守候着自己。
她垂眸,看着面前的纸巾,又抬头看着他。
在皎洁的月光下,她的脸上挂满泪痕,睫毛凝结着细小的泪珠,就像冬天枝头的冰霜。她此刻就像洁白的瓷器,脆弱而易碎。
章以灏心头一颤,忽然记起他和她之间的几个场景。
初次相遇,醉酒食客闹事,她不卑不亢,异常冷静地处理事情;她淡定颠勺,制作一道道美食的样子;她收到他送的项链,受宠若惊的神情……
这都是她,此刻孤独无助的,也是她。
章以灏冲破了内心的枷锁,上前轻轻抱着许若麟。突如其来的温暖怀抱,让她蓦然失神,也彻底松懈,埋头大哭。
从一开始的啜泣,到现在毫无顾忌地崩溃大哭,她的哭声听起来更脆弱。
许若麟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如果许有添得病怎么办?如果医生需要自己签字,她能撑住吗?如果失去了敬爱的爸爸,她该何去何从?
她的妈妈已经不在了,爸爸是相依为命多年的唯一亲人。
她不能没有爸爸。没有爸爸,何以为家。
悲伤的情绪漫上心头,她仿佛哭尽所有的眼泪,将一夜的压力和担忧悉数释放。
章以灏一手环住她的背,一手扶着她的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她柔顺黑发隐隐约约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是水果香型,与厨房的油烟糅合在一起,加深一阵既迷幻又真实的悸动。
他一路陪在她的身边,他懂她的崩溃。他就这么抱住她,让她躲在小小的一隅,尽情宣泄。
月色如冷火,在漆黑高空无声爆裂,一如地上伫立的二人,同时发出心碎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许若麟的哭声越来越小,心情也平复许多。她后退半步,稍稍离开章以灏的怀抱。他蓦地松手,她一直低着头,掩饰后知后觉的尴尬。
她攥着发皱的纸巾,抬手擦泪,只见章以灏又递过一张新的纸巾,定定地停在眼前。
她没有接,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出一只手将湿透的纸巾拿走,另一只手还保持着递纸巾的动作。
她一点一点地抬眸,她的眼泪鼻涕全粘在他的衬衫,形成几个小小的圆圈。
许若麟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太失礼了,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
“没关系。再擦擦吧。”
章以灏没有正面回答她,把新的纸巾塞到她手里。
“谢谢你……今晚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都知道。来,我们进去,好吗?”
许若麟叫住他:“等、等一下……我先冷静一下。”
章以灏微微颔首,先回到急诊大楼内了解许有添的最新情况,留给她一点私人空间。
她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暖意。此时已经接近半夜,他毫无怨言地陪着她跑上跑下,打点一切。只是普通朋友,竟然能够任劳任怨到这份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她不敢想象,如果今晚只有她自己忙前忙后,会多么无助。
她决定等这一阵子忙完,好好感谢他。
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短时间没办法消肿,擤了鼻涕,深呼吸冷静下来,回到许有添的病床前。
医生刚好也在,手里拿着许有添的化验报告。
“医生您好,请问我爸怎么了?”
值班医生结合临床检查,告诉许若麟:“根据患者自述和化验报告,基本判断患者是轻度中毒。”
“中、中毒?!医生,是我爸吃错什么东西吗?他好像吃了客家碌鹅,会不会是不新鲜,有那个……李斯特菌?”
“我的意思是,患者的情况符合喝假酒的症状,甲醇中毒。”
“喝假酒?”
许若麟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无辜的许有添,继而转向满脸茫然的林伯。
“林伯,您怎么能让我爸喝假酒?喝出问题,喝进医院了!还有,您不是跟我爸一起吗,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林伯被许若麟的连番逼问震慑住,说话结巴:“我、我就顾着说自己的事,还没来得及喝……”
好家伙,敢情倒霉的只有许有添。
她又气又难过,追问那瓶酒的来源。
“林伯,这瓶酒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儿子给我的,说是很名贵的酒。若麟,我不知道那是假酒,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
看样子林伯毫不知情,问题出在他长年自我放逐的儿子身上。
许有添哑着嗓子,嘱咐许若麟:“若麟,你不要责怪阿林,他自己也不知道。医生跟我说了,我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
值班护士过来给许有添量血压。护士一拉上帘子,她就示意林伯跟她到一边说话。章以灏怕出什么茬子,亦步亦趋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