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春期(129)
陆泽铭嘲讽一般笑了一下,接着抬眼:“通知你们了?”
“没,好久不见,”对方思考了一下,“我上次见她,应该还是大一寒假的班级聚会吧。”
陆泽铭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留下冰块在杯中晃荡。
他也好久不见她了。
距离上次他见她已经快四年。
那时陆泽铭即将出国,临走前去了海城,H大正举行毕业典礼。
他隔着几步远远望了一眼,尤思嘉穿着学士服,叽叽喳喳,抱着花拍照,她身旁站着眼熟的男人。
既然有人送她花,那自己就不必再送了。
再上一次见面,是在荷城,他陪同陆新民去见客人,在楼梯拐角处抬脸碰见。
她同长辈往前走,对他的出现毫不知情。
后来他在洗手间同杨暄见了一面,对方姿态平和,还不忘询问自己近况。
陆泽铭透过镜子仔细观察对方,杨暄面容语气中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但他面对杨暄时总是难免紧绷和心生郁气。
再上上次见面,应该是大一寒假,他送了她项链,但没过几天就被寄回来……
边回忆边喝酒,最后竟然出现了断片,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宿醉之后,头痛欲裂。
缓了一会儿,他下楼,看见师文淑坐在沙发上,瞧他一眼,喊陈阿姨端蜂蜜水出来。
喝了两口,他就跑去卫生间吐 。
等吐完舒服一点,慢慢回过神。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陆泽铭才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缓缓吃早饭。
师文淑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后,才说道:“昨天聊得怎么样?”
陆泽铭一愣:“什么?”
“和妍妍。”
生理的难受还没缓解,他拧着眉:“谁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停住,转了话:“就那样。”
“那过几天你再约一次?”
“我已经听你的话,去见了一面,”他压住不耐烦,看向师文淑,“难道还要再见吗?”
被怼了回来,师文淑面色瞬间难看:“你昨天喝得醉醺醺,被同学架着回来……”
她说着,陆泽铭终于回忆了起来昨晚的事情,接着忽然起身。
他的面色阴郁,让师文淑一下子停住了话。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从面前上楼,没几分钟穿着整齐下来,她去拦他:“泽铭,你去哪里?”
对方不说话,直接推开门出去。
师文淑眼圈发红,看向陈阿姨:“我说什么了?”
出了家门,他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回国之后就在想着搬出去的事情,这次或许能顺理成章。
师文淑大概率要哭闹,她的眼泪和话语让他心痛也窒息。
在车上,陆泽铭想起第一次同她闹别扭,还是小学的时候。
他放学回家后,因为前桌两人的打闹,桌椅翻倒,自己胳膊上也有了擦伤,书本脏兮兮的。师文淑怀疑他被欺负,要去学校讨说法。
那是第一次自己觉得有些丢人,即便罪魁祸首是前面那个蘑菇头女孩儿。
但越隐瞒越惹得师文淑变本加厉,他站在楼梯上,看她被父母训斥,垂着脑袋,模样狼狈,堪比自己第一次见她时摔倒的样子。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生。
那么土气,被说话带口音,同桌男生欺负后会立马像炮仗一样讨回来,每天都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傻兮兮的,把自己的玻璃弹珠像宝贝一样地装在书包里,但又会很大方分给其他同学,但他亲眼看见别人将她的玻璃弹珠放学后扔掉。
没人珍惜她的宝贝。不过,她也从来不分给他。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下午车,最后陆泽铭来到了之前的学校。
因为是周末,学校不上课,他同保安打了声招呼,车直接开了进去。
他回到从前的教学楼,沿着最中间的楼梯往上爬,光线折射在门窗紧锁的玻璃上,亮晶晶的光晕被反射过来。
陆泽铭再次回到了高中的走廊,习惯性地往连廊上看,很久之前,有人总是在那里眺望日落。
其实他见过很多美丽的日落。
在美国读书时,和朋友开车沿着公路去往加州,整个天际都是梦幻的玫瑰红;也去沙漠旅游,见识过真正的长河落日圆。
但说来太奇怪,每当他看到这些瑰丽无比的场面,总会想起那样的时刻——
从补习班放学,自己骑着山地车慢悠悠,听着前面人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曲;有人在春日夕阳下蹦蹦跳跳,傻子一样把忘拉拉链的书包往上抛,书本砸下来落得满头满脸……
还有人声鼎沸的高中时期。
夕阳的余晖淹没整座楼层,隔着悬空的距离,他有意无意往对面看。
金灿灿的光线让人眯起眼睛,多少次,他是真情实感地相信,对面的目光也是望向他的。
陆泽铭扶着栏杆继续往外眺望。
没两分钟,太阳还没落下,他就微微垂下头,转身离开了。
再怎么故地重游,都复刻不了记忆里的一丝悸动和绚丽。
那样的落日、那样的景色,只有当时、当下才有。
他以前遇不见,以后再也遇不见了。
番外二
童年的事情,杨暄其实不常想起,但藏在记忆深处,带着朦胧的微光,让他始终忘不掉。
他住在一个狭窄的院子里,五十平方的三间屋,前院铺成石板,后院养家禽。
从记事起,杨暄就忙碌个不停。
伙房的锅灶用砖头垒起,最初做饭的时候,他是拿着铲子踩在板凳上,整个人摇摇晃晃。后来个子抽条快,开始背着篮筐跟在姥姥后面去地里干活,拉水去浇红薯、割麦穗、在冬天下雪之前,从地里往家中搬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