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霁(59)
她脸微红,心被拉扯,微微笑了下,“赵总和孩子一样天真。”
他垂下面,晃了晃手上的咖啡, “走入内心的事,越来越少了,有走入内心的人,天真,不是自然的吗?” 他侧过头对她笑笑,眼里是湿漉漉的温热,全然不见平日那狂妄的痞态。
她撇向她那边窗外,心起了波澜,不知怎么回应他的“天真”,看了看手表,晚上八点了,“不早了,走吧,去伊宁。”
他认为自己已经赤裸了心意,她一句“走吧”令一切戛然而止。他导航了阿依木家民宿地址,“这里出南门经过果子沟大桥,到民宿,一个多小时。”
她应该是感冒了,车开了一会,就很不舒服,有些咳嗽,从来不晕车的,还晕上车,头和胃都很难受,闭眼睡觉。
他看出她不舒服,稳稳地开他的车,没再说话。中途张权来了个电话,他皱着眉头摁了。
出了赛里木湖南门,天晴了。
大概走到半路,前面有辆车停靠边上,有人招手拦车。
他把车靠他们后边停了,摇下车窗,是两个年轻女孩。
“你好!不好意思,方便帮个忙吗?我们车胎爆了,不会弄,这天也快黑了,可不可以帮个手?”其中一个女孩焦急恳求。
他看向她。
“下车帮弄吧,我不舒服,想下去缓一缓。”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换轮胎他是有经验的。他把车挪到了更安全区域,从自己车上拿了个三角警示牌隔着自己的车百把米摆放,又拿了千斤顶和螺母扳手,捋起手袖,帮那辆车弄起来。
她也下了车,离着他们十几米靠路边站。
对面是群山,雨后的夕阳染了山间。他蹲在那,单膝跪在地上,屈着身,使劲拧螺母,手臂肌肉突起,淡淡的金色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衬映专注的轮廓。
这一刻的赵霁赫令她有些错觉。这是她极度厌恶的那个狂妄自大的男人吗?他往她这边看了一眼,她缩回视线。
大概二十来分钟,他弄好了,拍了拍手, “可以了。”一个女孩忙着拍照,另一个女孩给他递了几张湿纸巾,连说谢谢,他接过擦了擦手,转身准备过去收起三角警示牌。
其中一个女孩追跑上,“太感谢了,帅哥辛苦,能加个微信吗?”
他看了一眼已坐回车上的夏挽澜,笑笑,“美女,我女朋友让我帮你,你加我微信,不合适。再见。”他转过身,背对着女孩挥了挥手。
天黑前到了阿依木家民宿。
他们家今天房间全住满。一些客人提前预定了晚餐,赵霁赫也打了电话预订。大家都是从别处游玩赶过来,晚餐吃得都很晚。
哈兰在院子一侧的烧烤架上烤串,见他们俩进了这院门,拉起热情的大嗓门, “饿了嘛,快吃晚饭嘛!”
上次那个哈萨克族女孩迎了上来,接过他们的行李,拿了钥匙带他们去房间。
夏挽澜回房间洗了把热水脸,路上的不适感稍舒缓了些。
他放了行李就出来这院子里晃,哈兰招呼他坐下用餐,他说等一等,站到她房门口,饥肠辘辘地看着这院子里的热闹。
“你站这干嘛?”她过了十几分钟出来,把刚换上的杏白色的羊绒毛衣领口紧了紧。她有些畏寒。
“等你啊。”他瞅了瞅她脸色,“没事吧?”
“有点小感冒。”
两人和这近十来个其他旅人围坐一起。巴丽亚给他们上了羊肉汤、手抓肉、大盘鸡和抓饭,哈兰又拿了一些羊肉串串和蘑菇串串来。他们早年在伊宁街上经营餐厅的,做得一手绝好的新疆菜。
夏挽澜去拿卡瓦斯准备倒上,赵霁赫把杯子拿开,“这有酒精的,感冒就别喝了。”
她没理会,又拿了另外一个杯子来,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
一桌子人虽陌生,吃着美食,喝着卡瓦斯,一起碰撞了几杯,就渐渐聊开了。
“你们是从哪过来的?”有人问。
有个四十几岁模样的男人指了指他旁边的女士,“我们从无锡过来的,我们那女儿去年上了大学,咱两口子今年解放,到处玩,昨天从南疆过来的这边。”
他们旁边是四个结伴同行的两男两女,“我们是网上约的,组团自t驾游,都是北方的。”
另外是一对年轻的恋人,说是从杭州来,专门来这边拍婚纱照。
“我成都来的,以前是酒吧驻唱,在广州和成都的酒吧都唱过,这两年流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自我介绍。
赵霁赫笑说,“我们俩广州的。以后再去广州唱,一定去给你捧场。”
“有缘旅途相遇,我给大家助兴,唱两首。”
男人起身回了房间,很快拿出了把吉他来。
“第一首,就送给坐我旁边的广州朋友,粤语歌,《富士山下》,我以前在广州酒吧常唱的,希望你们喜欢。”他把自己坐的椅子往后稍拉了拉。
【……
忘掉我跟你恩怨
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
唱者的嗓音沙哑细腻,吉他弹拨人心。
夏挽澜喜欢这首歌,曾是她的单曲循环。
赵霁赫侧过面看她,见她抱紧身,咳嗽,问:“你冷吗?”
她口上说“不冷”,身体却在打寒战,他不是看不到。
他知道她是尊重人家唱歌的真诚,不好意思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