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19)
他很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笑出来,很快扬着梨涡解释:“没有没有,咱俩不太熟,我也就……刚认出你。”
原来是这样。可是他的反应完全不像是突然认出的样子。
这话我没说,说了倒像是我自我感觉良好了。
“不过,”他笑完之后话锋一转,“我们小时候的事你不太记得了吗?”
所以真的有东西我是忘了的吗?
于是我怀了点忐忑问道:“什么事?”
别是我欺负了人家吧?不可能,我多团结友爱啊。
我忽略的一点是,没错,我是挺团结友爱的,但有的人没这么高觉悟。
欺负小朋友的另有其人。
许愿描述了一通,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当初在野外被傅炎掐脖子掐得像颗茄子的……茄子男孩。
我惊讶的表情收不住,许愿反倒轻松地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以为你会觉得挺好笑的。”
好笑?哪里好笑?我当时都吓哭了好吗?
见我不说话,许愿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有点犹豫地说道:“还是说,因为你跟傅炎成了朋友,所以我说的这些话你觉得有点冒犯?”
嗯?
他突然提到傅炎这个名字,我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搞明白他这是还记得当年掐他的是谁。
不仅记着,他还了解我和傅炎成了朋友。
虽然是不是朋友这事还有待商榷,但我算是知道了,许愿这是有点连坐我的意思。
别啊,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咱们是统一阵线的呀!
于是我很快转成了略带些悲痛的表情,并且尽量不夸张:“许愿,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也许任何人都是有苦衷的。”
我不是自愿和他当朋友的呀!我也害怕呀!
许愿的眼睛黑而澄澈,有种水汪汪的感觉,明明没有太多的压迫感,可直勾勾看着我的时候却还是让我心虚了。
许愿稍稍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傅炎也有苦衷吗?”
我刚要发出“不”字,许愿就自顾自地接上了话:“傅炎……”
他笑了一下,表情似乎很复杂,我竟然从中看出了无奈:“真是我这么多年的噩梦啊。”
许愿说傅炎是他的噩梦。
不夸张,讲真的,不夸张。
要是是我被掐住脖子差点窒息而死,怕都不是噩梦这么简单,而会是终身阴影。
“我理解你。”我了然地点点头,表达了我对他的共情,但同时也稍微试图为傅炎解释了一把,“其实傅炎他也觉得很抱歉的,那时候他……他应该也不想的,不过……呃……”
解释着解释着,我就发现没什么可解释的。
傅炎既没有跟我说过他觉得抱歉,我也打从心里觉得他并不会感到抱歉。
即便傅炎有被心理问题影响的因素在,但那毕竟也是他自己干出来的事。除非他自己心里后悔,不然即便是被人按着头忏悔,除了亡羊补牢马后炮一般对许愿有个安抚,也并不能抹杀对人家造成的伤害。
得了,还是闭嘴吧。
见我突然噤声,许愿愣了一愣,随后笑起来,一边的梨涡浅浅地浮现着:“没事没事,我只是开个玩笑。没事的。”
我瞬间就忘了他刚才对我有些试探和责难的意思,因为他的神态和语气转变得如沐春风。
许愿确实好看,比傅炎也不差的。准确地说,他俩不是一种类型的好看。
傅炎看似沉默,有时候那装模作样的表情甚至冷得没有温度,可周身张扬的气息却一点都不少,举手投足间是无法掩藏的凌厉。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倒也怪不得同学们都有些怕他。
可许愿,确实如同传闻中的那般,芝兰玉树。
他从头到脚都清雅沉静,即便刚才带了点怨怼的话说出来也张驰有礼,赞一句风姿绰约也不为过,就算这个词看起来矫情,那我也找不出一种比它更适合的形容。
其实他说完之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沉默了好一阵。当我在想许愿也该走了的时候,他又重新开口了。
“对了,上次谢敬洲的生日会,你怎么没来?”
我感到奇怪:“你知道我会去?”
他倒是坦然,点了点头,表情如常:“谢敬洲说,他请了你。不过最后你也没有来。听说是因为当时对面饭店的爆炸?”
想必是岳敏和谢敬洲说的,许愿又从他那里得知。
“对啊。”我心里还是存着疑惑,便没有把本来就没打算去这件事像唠家常一样说给他听。
许愿流露出一些担忧的表情:“你被吓着了吗?还好吗?”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但也依然用开玩笑的语气回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没什么。”
“许愿哥哥,我想回家看电视。”
我俩正说着话,突然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
我低头看向许愿牵着的小团子,她正眨巴着眼睛揪许愿的校服下摆。
许愿摸摸她的头,眼里透出笑意:“好,我们马上就走。”
说完许愿就看着我:“那我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我笑着点点头,弯下腰和可爱的小团子道别:“拜拜啦,看电视注意保护眼睛哦。”
小团子已经认识我,但仍是有点害羞,咯咯笑着藏在许愿身后,露出头点点头,又伸出小手摆了摆,跟我再见。
我站的地方正对着幼儿园的大门口,许愿转身刚走下台阶就停住了脚步,我本来都要回去了,见他顿住便也停了下来。
我朝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了双手插着口袋的傅炎,他站在幼儿园的大门外,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