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77)

没想到他问出的是这个问题，路芊芊竟然一时愣住。

“路……芊芊？”

傅炎自问自答，却也在等着路芊芊回应。

路芊芊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现在也无法思考，只觉得恐惧。

见她不说话，傅炎往前一步，却把她逼得后退几步，他便也停了下来。

随后路芊芊惊恐地看到傅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稍显扭曲的笑，笑得她浑身发麻。

傅炎感受着来自心脏深处的酥麻与欣喜，在沉默一阵后，竟是放低了音量，显得有些阴恻恻的：“我认识你。”

还没待路芊芊反应过来，傅炎就又突然靠近，这次两人之间被拉近到只有一拳的距离。

路芊芊瞪大双眼，微微仰头看着对方，傅炎旁若无人地低了身，将脸贴在了她的耳侧。

“我叫傅炎。”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股惑人的频率，再次重复，“傅、炎。”

……

路芊芊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知道要是再不走，自己可能就要陷入更难以预料的危险之中了。

可等回到宿舍，那股后怕却越发强烈。

那个人不正常。这是她首先冒出来的想法。

离他远点。这是她冷静下来后唯一的念头。

觉得傅炎不正常的，很显然并不只路芊芊一个人。

目睹了两人对话全程的许愿站在墙后许久，直到深夜才往寝室的方向走去。

待真的收拾完躺在了床上，他的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那张如噩梦一般的脸，他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可没想到还是不肯放过他。

小时候的河边，是傅炎命大。

他没死，也没成了推人入水的潜在杀人犯被人诟病和唾弃，t是他幸运……遇见了打断一切的路芊芊。

可现在，他还能有这么好命吗？

傅炎的人生早该如垃圾一般，失去所有退路。

他就该像现在一样，双相边缘，高中肄业，遑论前途。

而不是……高高在上地俯视其他人。

至于傅炎对路芊芊展现出来的异样态度和情绪，无论意味着什么，他都不会让他如愿。

因为傅炎就该活在地狱里，不得超生。

更别想从他这里……抢走任何东西。

***

长假的第四天，路芊芊在学校对面的小吃街捡到了被打成狗的傅炎。

那天下了两个月来的第一场雨，带来了秋日的寒意。

路芊芊撑着伞拿着鸡蛋灌饼，抬眼间便与缩在摊位后头的角落里的傅炎四目相对。

傅炎那双漆黑的眼停留在她身上很久，最后被雨幕遮掩，随着站起身的动作移开了。

路芊芊看着他略带蹒跚的背影，松了口气。

可当她握着鸡蛋灌饼走到路口时，松下的那口气就又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傅炎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

傅炎睁开眼，已经是将近两个小时之后。

多人病房里很嘈杂，他头痛欲裂，皱着眉掀起眼皮，便看到了坐在床边啃饼的路芊芊。

路芊芊目光复杂，嘴上却也不停，抽空说了句：“醒了？”

傅炎撑着胳膊坐起身，湿漉漉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眉眼，也遮住了他赤裸的、直勾勾的眼神。

路芊芊吃完最后一口，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虽然病房看起来不适合吃东西，但她饿了一天也实在讲究不来，好歹完成任务。

她意思性地掸了掸手，站起来就要转身，手腕却被突然拉住。

力道不小，她“嘶”了一声，吃痛地甩开。

甩是甩不开的。

傅炎的力气不小，现在握着她也没轻没重，倒不像个伤员。

路芊芊无语地觑他一眼：“医生说等你醒了叫他来给你检查。”

傅炎过了好半天似乎才懂了路芊芊的意思，犹豫地松开了手。

他垂头坐在床上，感觉又过了好久才又听到路芊芊的声音。

她说，医生，他没事吧？

她又说，需不需要住院？

没等医生回答，傅炎突然看着医生凶冷地开口：“我要出院。”

路芊芊对于他的不配合有些没有准备，沉默了好半晌，沉默得傅炎向她看去。

傅炎头一次想收回自己的话，却来不及了。

因为路芊芊说：“医生，让他出院吧。”

***

傅炎拖着胳膊的伤来找路芊芊的时候，其实都还没想好万无一失的说辞。

他看着血淋淋的胳膊，内心难得复杂。

他对伤口和血液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任何反应，那个撞伤了他的人一脸惊恐地要带他去医院，他看都没看一眼就离开了。

他应该是有点疼的，但他从小自伤他伤都不少，早已习惯。习惯后就会忽略，因此从来都没有什么感觉。

其实那天遇到路芊芊的时候也是，他虽狼狈，却没觉得多痛。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住院，绝不是因为……他讨厌医院。

那么，只要把这件事跟路芊芊说清楚，她应该就不会生气了。

傅炎没意识到自己这副血呼啦的样子会吓到女孩，只认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机，解除误会。

至于误会是什么，他也搞不清楚，只知道那天他说了要出院后，路芊芊没有阻止，随后便离开了。

他心里很乱，从来没这么乱过。

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不讨喜了，却又不明白到底哪里不讨喜。

傅炎从前不在乎这些，他甚至连跟人交流的次数都少得可怜，对情绪感知迟钝得可怕，关于不讨喜这事他还是琢磨了一晚上才琢磨明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