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主阴嫚(114)
“有道是党同伐异,排除异己。我不是一开始跟着陛下的,又是个妇道人家,刚好拿我杀一儆百,好让人知道只有一种声音能上达天听。”
阴嫚摇晃着酒器似笑非笑地看向周勃和樊哙。
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直接掀桌,扣了一顶更大的帽子堵死了所有反驳的话。周勃和樊哙咬牙切齿地看她却又拿她没办法。
阴嫚冷冷地想,既然不让我说话,那就谁都别说了。
刘邦看戏许久,见差不多了,才出面打圆场:“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何必恶语相向?”他拍着食案怒道:“还不赶紧给公主道歉!”
“还是别了。”阴嫚放下了酒器,“我可受不起,万一被人说我居功自傲,包藏祸心,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嗨,他们两个都是粗人,说话不过脑子,公主莫气。”刘邦瞪了樊哙和周勃一眼,“赶紧点。”
在刘邦的呵斥下,樊哙和周勃不情不愿地道歉。
阴嫚切了一声。
经过这么一遭,接下来的封侯排名非常顺利。毕竟没人想做阴嫚口中的结党营私者。
此外,刘邦在张良等人的劝说下决定定都长安,齐聚洛阳的诸侯也陆续折返回封地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4]。
阴嫚看着与众人分别的韩信。宽肩窄腰,优越的身材比例,让她能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他。
此时的韩信脸上不见半分离情别绪,他在阳光下大笑,与刘邦等人约定来日再见,那洒脱的样子让人心生向往。
刘邦瞧见了她,推了韩信一下,还笑嘻嘻地对韩信说了什么,让韩信顶着一张熟透的脸来到她面前。
阴嫚挑眉:“你未免也太好欺负了。”
韩信:“这天底下谁能说得过陛下。”
“也是。论无赖谁能比得过他。”阴嫚随口一问,“楚王回去打算做什么?”
“想把以前的事情都解决了,还有替母亲修墓。”韩信认真地回答。
“原来楚王是个大忙人。”阴嫚歪着头调侃。
春光从枝头的间隙流淌,一点点地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的肌肤如羊脂玉般晶莹剔透。黄金制成的流苏垂于两鬓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玫红色的长袍铺在地上,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
看着阴嫚略带俏皮的笑容,韩信心头微动,脑子里不禁想起了刘邦的话——“小子,公主就在那,要不你把公主抢走算了。”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面颊又热了。他当然想迎娶公主,可不能是这个时候。自从前几日的南宫宴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陛下。直觉告诉他,陛下现在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别有深意。
蒯通的话时常在脑海中浮现,令他惴惴不安。
“公主,”韩信抿着嘴,将那句“能不能不要卷进夺嫡”吞回了肚子里,换成了:“此路凶险,万事当心。”
他很明白,理想对于他们这些人意味着什么,要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而放弃毕生所求,那会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所以即便他很担心公主,他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
阴嫚一眼就猜到韩信在想什么,她笑道:“好了别那么悲观。这次我选对了阵营,才不会输呢。下次见面记得给我带楚地有趣的小东西。”
韩信被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笑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这才分别。
看着韩信渐渐远去的背影,阴嫚脸上的笑渐渐淡去。她想,你要是不那么恪守底线,事情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办了。唉,我总是喜欢给自己添加条件。
“公主。”萧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阴嫚平复心情,当她回过头看向萧何的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公主。
“丞相。”
萧何:“上次的事情多谢公主。”
阴嫚笑道:“我听说得了人家的帮助就要予以回报。我替丞相分担了武将们的怒火,您打算如何报答我呢?”
萧何的接受能力很强,自从被阴嫚怼过之后,基本上适应了她的说话风格。
“那是自然。某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力而为。”
滴水不漏的回答,阴嫚撇撇嘴,老狐貍。她伸出食指抵着太阳穴:“我自不会为难丞相。我想要经年粮产明细,不知丞相可有否?”
“自然是有的。只是某想知道公主要明细所为何用?”
“民以食为天,战事初平,自当先复农。我打算编纂关于农事的书籍,以助粮产。只是要想看有多大作用,需要往年各地粮产情况作参考。有什么问题吗?”阴嫚看向萧何。
在封侯的时候,她用新赐的食邑换了治学博士,主管图书收录,典籍修复,偶尔也奉命编纂一些国家通用书籍。所以她这话在情理之中并不会令人起疑。
“原来如此。”萧何笑道,“等回到长安后,某亲自交给公主。”
“那就多谢丞相了。”长长的睫毛藏住了阴嫚的眼神,没人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由于天禄阁和石渠阁尚未修建完成,萧何便向刘邦请旨要了一间宫室作为“临时图书馆”。
治学博士很多,他们或在修复百家学说,又或是在整理天文地理的书籍。总之,像阴嫚这种修复技术类图书的人几乎没有。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她跟人打交道。
记载各地粮产的竹简被阴嫚摊在书案上,劣等墨水的臭味和竹简的潮湿味混在一起熏得她头疼。
啧,我得抓紧时间调试纸张工艺,下降成本,争取早日普及纸张。她下定决心。
余光一扫,一段记录引起了她的注意。汉二年,蜀中赈灾粮比她当年预算的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