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前夜亡夫回来了(167)
“系了系绳,便如绳绕竹节,再……”蔺岐勉强维持着正色,“昭昭,此等东西还是毁去为好。”
“不好。”奚昭抬手圈住他的颈,忽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蔺岐仅作片刻怔然,便已下意识回吻住她,极有耐心地吮舐着。
两人拥吻一阵,奚昭往后退去,压着稍急的吐息说:“小道长,你系给我看一眼吧。”
托在她后颈的手一僵。
随后,那手缓移过侧颈、右肩,再顺着手臂滑落,从她手中接过了系绳。
***
天将亮未亮。
蔺岐合上门,抬眸望了眼远处天际翻出的一点鱼肚白。
那铃铛的闷响和低喘有如两截缠绕的绳索,久久萦绕在耳畔,仿佛现下还能听见。
他又垂了眸,看向攥在手里的系绳。细绳仿在牛乳中浸泡过一样,又似经雨水浇洒过,铃铛也沾上许多。他使了两三回净尘诀,也没能彻底弄净。
面颊又是一阵发烫。
蔺岐移开眼神,手指微动,便将那铃铛毁了个干净。
等最后一点齑粉也消散在乍起的秋风里,他才往前迈去。
回到宁远小筑时,天已大亮。
寂静无声的院落里,太崖躺在凉亭底下的藤椅上,以扇掩面。
蔺岐知晓他的脾性,这会儿多半只作阖眼,而没睡着。
他又想起昨夜里奚昭说过的话,踌躇之下,终还是上了前。
“道君。”他唤道。
那掩在面上的扇子稍动。
不多时,便露出一张瞧不出情绪的脸来。
蔺岐屏息凝神,后道:“昨日之事,是岐有错在先。”
“你有何错?”太崖反问。
蔺岐:“未思虑到道君的难处。”
“我的难处……”
太崖散漫起身,一张脸半掩在凉亭投下的阴影里,仅能看见那挑笑的唇。
却不像有多少笑意。
“玉衡,既然你惯常一意孤行,眼下又何故考虑我的难处。”
蔺岐倏然抬眸。
便是太崖含笑说出这话,他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敌意。
他问:“道君此话何意。”
“玉衡,”太崖又不紧不慢道,“你这是在装腔作势,还是故作挑衅?”
第 88 章
这声质问落在蔺岐耳中, 竟将他推入一种茫然未知的境地。
像置身秋日烟雨底下,清冽冽又雾蒙蒙。
逼仄酸冷到说不出话,连如何张口都忘了。
紧接而至的是阵诡异且僵硬的沉默。
没人出声。
突来的死寂也使他开始注意起其他东西——
他看见两点暗淡的明黄。
不真切, 似是浮沉在夜间的萤虫。但又一动不动, 冷冷凝视着他。
终t于, 那两点明黄动了。
是太崖在往前迈步。
等他走出那凉亭, 蔺岐终于看清他的面容。
两抹明黄源自那对蛇瞳。
瞳仁间扩裂出一条针状的缝, 漆黑无光。或许正因此,才使他的眼神看起来格外冷淡。
蔺岐从那瞳仁间模糊窥得一些情绪, 他说:“适才歉言字字出于真心, 没有做张做势的意思。”
“哦, ”太崖哧地笑了, “险些忘了, 这天底下没真心的仅本君一人, 我又怎敢质疑起别人的心思来?要叫旁人听去, 怕是还要给我加一条无端惹事的罪名。要给你赔不是么?从何处赔起, 不该说些了断师缘的话,还是误会你拿腔拿调?又或者一应俱全,从当年见面那日算起, 一桩一件数清我的过错,挨个儿跟你躬身道歉。”
他从容不迫地说着, 脸上带有习惯性的笑。
乍一听和平时无异,甚还带些逗趣话。
可字字句句都透出寒刀般的刻薄。
蔺岐从没见过他这样, 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冷静下来, 开始剖析起来龙去脉。
昨天道君虽有斥责之意, 但远没有到这种地步。
除非是出了其他事。
其他事……
思绪渐清,蔺岐语气平静地说:“道君是目睹了不该窥视之物, 故此眼下动怒?”
“不该窥视之物……”太崖将手拢在袖间,斜靠着凉亭边的柱子,“你当我是天边鸟雀,也不管屋里屋外的人在做什么,兴致起来了便落在窗边枝头上乱看,叽叽喳喳地瞎叫?玉衡,你高看我了,我断是听不得那鸟雀乱喘瞎哼,只嫌聒噪刺耳,又如何会学他。”
说到最后,甚还有意无意地蔑笑一阵。
蔺岐听出他是在排贬自己。
他抿紧了唇,冷声道:“道君有何话不妨直说,何苦拿些刻薄话奚落我。”
“又将公子岐得罪了。”太崖轻笑,已是口不择言,“该如何赔罪?去赤乌讨一封追杀令么?——这倒是好,便将我的脑袋悬赏出去,早早死了,也免得在你面前说些刻薄话。”
蔺岐的手已攥得指节泛白。
他再不愿说些拐弯抹角的话,正欲与太崖坦言,却见他突然从袖里抽出手。
眼下已大亮,没出太阳,天际泛着灰蒙蒙的白。
暗淡天光下,眼前忽袭来几抹黑影。
蔺岐瞳仁稍紧。
是太崖藏在扇中的暗器。
放在平日,那暗器出现的瞬间他便能躲过。
可现下却慢了步。
侧身避开时,那黑影卷裹着劲风,正好擦过侧颈。
应是打在了奚昭咬过的地方,擦出灼痛的同时,还引起阵刺麻痛意。
“铮铮——”几声,那些暗器接连钉入身后的树上。
蔺岐捂住侧颈,须臾便感受到有温热的湿意溢过指缝。
太崖收扇,环臂搭在手肘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玉衡,”他垂下蛇瞳,笑问,“你的修为缘何跌到了此种地步?连二三扇箭都躲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