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118)
摸着自己怀里的猫,对少白懒得多瞥哪怕一眼,一屁股坐在九离铺子的台阶上,那猫儿拨弄着他腰间挂着的饰物,打眼一瞧像是那日能变大的铜钟魁斗,再往上一瞧,发髻上插着的簪子正是缩小版的钟锤。
社君开口闭口死鸟死鸟叫着,倒是对自己的猫儿颇为宽容,哪怕那猫尖利的爪子勾着他的衣袍,玩闹般划出几条不那么好看的勾丝痕迹也不怒不威,甚至还面带笑容从袖兜里掏出肉干喂给三花猫。
抬了抬头,一张稚嫩的脸扬起了如孩童般的笑脸,直瞧着少白也是为之心中一软,大抵是因为对幼崽有种天生的怜爱之心吧?社君偏是生得一副软萌模样。
少白正沉浸其中,可下一秒他唰拉下脸,满脸都写着不屑,该是注意到少白正盯着他,如此才问了句:“怎么?还在想方才那事儿?”
少白赶紧点了点头。
“你是傻吗?那俩人晓得九离知道有人动了手脚却还一声不吭,傻子也明白九离什么意思,喝个酒吵个架不过是一时上脑,冷静了自然给个台阶就下了,难不成还真要闹到首领那儿?笑都要让别人笑死。”说完社君赶紧挥了挥手,“一边去,你站在这儿一股子蠢味儿。”
少白悻悻离开,一转头只见九离打着哈欠,一手拄着脑袋,另一只手持着一卷书,那模样似看未看,等走近才发现书都是倒着的,鹤引替他遮着去日头,不过今个儿本就算不上晴天。
“生意是这样做的?”少白小声与一旁厌厌耳语。
且见厌厌指着被桌子遮挡住的另一侧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官、商、拐、匪、盗,偷者不算。”
九离放下手里的书卷,一抬头正巧对上少白的目光,她这时正欲开口问着厌厌九离到底灵不灵,谁晓得这一下子直接闭了嘴。
“不灵的,莫问,莫问……”九离身子向后靠在椅背,那木椅子直坐得他屁股疼,待换完姿势才勾了勾手指,鹤引便随着他的动作也挪了挪。
少白不大相信似的瞧着九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若是他宣传一番自己还觉得正常,可越说不灵反而越不信邪,思及此,一屁股坐到九离面前,“哪里有赶客的道理?!”八字是不晓得了,倒是拿起桌上的乌龟壳摇了一卦。
“你要问什么?”九离打着哈欠看了看桌上的几文铜板儿,拄着脑袋哄孩子般好声好气问着。
“嗯……”少白垂头思索,想来倒也没什么好问的,一没父母,二无亲朋,如此许久才开口,“要不算算我是谁?从哪来?”
九离用手指推着桌面上一枚枚铜板,不晓得嘴里在嘀咕些什么,瞧着他好似上菜市场上买菜似的,捏着少白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于开口:“命里无根基,是个居无定所的漂泊命,上无父母帮衬,下无子孙供奉,中间嘛……怕是不能寻一人到白头咯,你这个命啊……”九离掐着指尖皱起了眉头。
“不好?!”少白不知不觉竟真紧张起来。
“波折啊,劳碌命,明明是个雀,却要依着鹰的姿态飞……”说罢,九离摇了摇,顺便还啧了一声,“出身嘛……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少白寻思这不是句废话吗?
如此躬下身子,用手盖着小声说:“你忘了,是我啊,那夜里我刚从南邵逃来,被浊姬抓到时你还在场来着!”
九离看了看少白,好似真有点眼熟,可一时又没想起来,蹙眉细细端详着。
“我啊,啾啾啾,伯劳,还想不起来吗?同我一起的还有个白发男人。”少白胳膊肘压在桌面上,捧着脸鸟叫起来。
直逗得九离一下子精神许多,忍俊不禁应和着:“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若是再想不起来恐怕少白就打算当街变鸟了。
他低头将那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便打着哈欠回应道:“这些可不是我说的,是卦上说的,错没错我哪里说得准,你摇出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只负责推算,又不负责查实。”寻思片刻又接着说:“不过这都是些迷信的玩意儿,听着图一乐,未必事事都要信。”
少白连忙抽回了手,“哈?”这算命的人说算命是迷信,这不砸自家招牌么?她再仔细一瞧,回过眼来才注意到九离那两个对称的黑眼圈,有种让人吸了阳气的虚弱感,怪不得就这一会儿也不晓得打了多少个哈欠。
“你就不再努力一下?连自己都不信,叫来算的人怎么信?不怕要不到银子?”少白惊讶望着九离,他将铜板一枚枚装进龟壳里。
“是算命的,可不是写本子的,能算不能改,信则有,不信则无。”紧接着翻过桌上立着的牌子,那木牌子上赫然几个大字:不准不要钱。
少白摸着自己腰间的钱袋子,都还没想好给几文钱合适呢,就见九离拄着头,慢慢悠悠说:“不用给,不是方才说算不准?不准不要钱。”
哈?难不成生意该这样做的?少白付钱竟还吃了闭门羹,至今在肃辛没认识几个正经做生意的生意人,开门不关门的书铺,说不准不要钱就真的不要钱的算命先生,对病人甩脸子的医馆,不爽便不必伺候人的青楼,真是青天白日里撞见鬼了,好个没道理。
第 65 章
“今日所行是道,明日改之亦是道,今日不知明日之道是否于藏于今日之道,亦未可知所改之道是否真为改后之道,足可见明日之改未必真改,如若如此天下无有真正能改之道,此之道你知道了吗?”九离这一大串说得跟绕口令似的,直让人听得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