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52)
溺水症状不太严重,因为肺内水分已经及时排出所以只要醒了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事发突然,何婵娟早就哭红了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顾深先问:
“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迟迟?”
顾迟曜没回答这句话,而是问:“那个人呢?”
怕父母听不明白,于是他又重复一遍:“救我的那个人呢?他在哪儿?”
就算不用他解释,顾深和何婵娟也知道他在说谁。
顾深顾左右而言他:“别怕啊迟迟,先休息……”
“不行。”顾迟曜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先去找他……”
崔明澜还在抢救中,何婵娟本不想告诉顾迟曜,但是纸瞒不住火,终究是要让他知道的。
早在顾迟曜清醒之前他们俩就已经见过了阮白英,知道崔明澜大概凶多吉少,却也不敢直言直语,尽量说的委婉。
“那个叔叔还在抢救中呢,没事的,都会好的,别担心……”
顾迟曜掀开被子:“我要去看看……”
“迟迟!”何婵娟拦住他,“你才刚醒,医生说你得先好好静养休息!”
“我先去看看再说。”顾迟曜不听她的,他现在的身体何婵娟和顾深也不敢真使劲去拦,只好陪着他一起去抢救室。
那里人已经散开了,只剩下长椅上方还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女人面容憔悴也难掩美貌,顾深刚开始就已经跟她打了照面,是崔明澜的妻子阮白英。
“你们先站着,我去过看看。”
顾深说着上前一步,小心叫人:“你好,请问您是阮女士吗?”
阮白英听见他的声音一下子站起来,怒气冲冲质问:“你们怎么还有脸来?”
年轻女人满面泪痕,顾迟曜往前一步,接着看见旁边一个男生站起身体,目光相撞,正是他在首饰店里碰面的那个美人。
顾迟曜没来由的心口剧痛,嘶哑道:“阿姨……”
没想到他刚叫出口,抢救室的灯就灭了。
阮白英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医生胳膊:“医生,我丈夫怎么样?我丈夫……”
“抱歉。”
仅仅两个字,顾迟曜心就凉了一半。
他在心底里祈祷不要是最坏的结果,但紧接着医生的后半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我们尽力了,节哀。”
那盘旋在眼眶的泪水瞬间落地,顾迟曜浑身瘫软,什么也听不见。
右手掌心蔓延起难捱的灼热,身前突然一股蛮力袭来将他掀翻倒地。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紧随着这句话落地,阮白英锋利指甲抓上他的脖子和小臂,哭声凄厉,几乎要刺破顾迟曜的耳膜。
“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去死啊——”
对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顾迟曜忘记了抵抗,最后那个画面再次在脑海中上演——
崔明澜明明已经快要上岸了,是他拽住了崔明澜,是他亲手害死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对不起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别叫我!”女人哭叫凄惨,“你别叫我——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看见你们!你滚!滚啊——”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吸引过来一群医生护士,一拨过去安抚阮白英,一拨劝他们先走,场面混乱不堪。
“对不起……”除了道歉顾迟曜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何婵娟紧紧抱住他,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哭腔,“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何婵娟泪水打湿衣服,“不是任何人的错,不怪你,不怪你……”
……
那个场景顾迟曜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办,何婵娟和顾深的安慰他一句也没听清楚,他只记得阮白英让他去死。
人在危机时刻的无意识求生行为构不成犯罪,尽管那么多人让他释怀但怎么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
虽然行为构不成,但是赔款还是少不了。
顾深何婵娟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每次去都免不了被阮白英一通谩骂,但毕竟理亏在己,再难听也得默默咽下。
顾迟曜情况不严重,没几天就出院了。
回去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们没当天就回怀州,何婵娟顾深下午有事外出,临走时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跑。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乱跑也没处可去,顾迟曜也没那个心情。
崔明澜那件事给他带来的阴影不小,但事情要论对错又不知从何而起。
顾深订的飞机票在次日上午,从酒店能看到下面场景,这条路在市区,热闹程度不分白昼黑夜。
顾迟曜趴在窗口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下面那个身影眼熟。
还没想起来他就已经跑了下去。
果不其然,崔景和看见他后也是一愣,紧接着就是不加掩饰的恨意。
“你不觉得现在在我面前晃悠有些不妥吗?”
“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但潜意识告诉他不能就这样让崔景和走了。
注意到崔景和竟然提着行李箱,顾迟曜直觉事情不会简单:“阿姨她还好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
面对眼前这个让自己一眼就心动的人,崔景和真的是爱恨交织,他得承认是想跟顾迟曜有交集有以后的,但绝对不是以现在的情况。
“我说不好你心里难受,我说好的话你也不会信,你想让我说什么?”
句句属实,句句扎心,顾迟曜无言以对。
崔景和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