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猎人号(13)

“一个是我不想答应却无法拒绝，一个是我不想拒绝却无法答应。”这其中的细微挣扎，她竟然希望这孩子能懂。

“奥菲莉娅，爱情从来就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在享受了佩林这个姓氏给我带来的优越的身份和阔绰的生活后，我不得不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贡献出一部分原本属于我的权利。”

“这是一桩不公平的买卖，自我诞生开始，命运就强迫我，还有每一位姓佩林的人签下了这份条约。”

“契约已经生效，我必须对我的姓氏负责，我必须清醒。”

艾丽妮如此熟悉这一番话——在伯爵太太为她介绍哈伦，而她兴致缺缺时，她的母亲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责任，义务，权衡。

艾丽妮忽然觉得很可笑，她从没想过她可以一字不漏地背下这段话。

奥菲莉娅不再晃动小腿，她规规矩矩地坐好，神色正经，“你和瑟琳娜会很难，是吗？”

“是。”艾丽妮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伯爵红茶。

醇香的口感随着温度的逝去，挥发了不少，但艾丽妮此时也无心品茗。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桌面，在清晰的“叩叩”声里，强迫自己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可是……”奥菲莉娅的眸子有些轮动，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在很努力地压抑某些要喷发的情感，“可你们是大人啊不是吗？大人难道不是可以强大到克服困难，去努力达成一切很难的目标吗？”

她面前的马克杯里装了满满一杯加了冰的碳酸饮料。平时艾伊尔从来不允许她喝，今天破例让她放纵一次。

可现在饮料里的冰块都快融化了，奥菲莉娅还一口都没碰过。

“如果我是大人了的话……”她的眼眶有些红，好像这个年纪的小家伙，激动起来就会忍不住流泪是一种常态，“无论如何我都会去找黛安娜的。”

“你说的那叫超人，不叫大人。”瑟琳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她逆着光，深邃的面孔有些模糊不清，“奥菲莉娅，大人只不过是比起小孩子而言，更能接受既定的事实而已。”

Chapter13

瑟琳娜的声音忽然出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奥菲莉娅漂亮的褐色眸子一下子睁得很大，她鼓着腮帮子，保持着方才慷慨陈词的站姿，却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看起来像一只炸毛的松鼠。

艾丽妮则在一瞬间低下了头，没有人看得清她眸中的神色。

“下课了，去玩吧。”瑟琳娜神色如常，半强迫地推着奥菲莉娅往外走。

往外看，天色确实已近黄昏。

天边的火烧云亮得吓人，仿佛整个天穹都在无声地燃烧。

金色的光影和云，云边绣着金色的线，还有远处海平面的波光粼粼。

艾丽妮收回目光，只觉得刚刚的景色刺得她眼睛生疼。

“对了，你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东西了。”瑟琳娜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只不过她头也不回，艾丽妮也琢磨不清她的表情，“在塞莲娜离开之后，我们就差不多准备靠岸了。”

原来，这么快就两个月了吗？

艾丽妮有些恍惚，她觉得只不过过去了几天而已。

奥菲莉娅拉着瑟琳娜的手，看起来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她说。

艾丽妮目送着两个人有些打闹地往餐厅去的背影，忽然舍不得移开目光。

就好像，以后不会有太多机会看她的背影了。

艾丽妮回到瑟琳娜的房间，虽然艾伊尔他们对她十分友好，但艾丽妮依然保持着身为俘虏的自觉。

她不会主动参与到海盗们的活动里，哪怕仅仅是共同进餐。

“艾丽妮，晚餐。”

不多时，瑟琳娜端着托盘回到房间，她知道艾丽妮不习惯与其他海盗一同用餐。

此时的她好像恢复了往常的从容，“罗宾弄来的乌贼，还有一些羊角豆。”

艾丽妮吞吞吐吐好半天想问瑟琳娜关于下午荒谬的礼仪课，她听到了多少。

可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艾丽妮最终只是定定地看着瑟琳娜，什么也没说。

瑟琳娜金色的发尾微微摆动，她的长发看起来很蓬松。而艾丽妮自己的好像不如瑟琳娜的灵动。

艾丽妮若有所思的样子有点呆，瑟琳娜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

在瑟琳娜指节距离艾丽妮的眉心只有五厘米时，女军人恍然回神，下意识避开了她的手，动作敏捷地让瑟琳娜没有阻拦的机会。

于是瑟琳娜的手就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

“……你把我当奥菲莉娅来敲了吗？”艾丽妮避开她的目光。

“奥菲莉娅要是有你这身手就好了。”瑟琳娜敛眸，放下餐盘，“在想什么？”

瑟琳娜有时候会脱下玄色的长外套，只穿着内里的白色衬衫和褐色长裤，除去外衣后，她别在腰间的大口径手枪就十分显眼。

艾丽妮撑着头，一边用叉子拨弄盘里的食物，一边抬眼看着瑟琳娜。

“我在想，我这样的遭遇，以后要怎么向他人描述才足够可信。”

瑟琳娜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说，他们能想象一个风度翩翩的海盗瑟琳娜吗？”

“恐怕不能。”瑟琳娜笑道，“不过，你要是跟他们说，瑟琳娜是一个赏金高达九千金币的海盗——”

“那他们就会感叹——啊，多么强大的一代枭雄啊——”艾丽妮难得有些俏皮地接过瑟琳娜的话头。

“你现在这样子，不像佩林家族的继承人。”瑟琳娜笑道。

“托你的福，我已经完全忘记了餐桌礼仪，并且习惯出言不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