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凉[快穿](74)
来者同为警察,没有理由拒绝接待。
最让尹容意外的是,式凉一一了解过案情后,认下了一些。
尹容确信从抓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精心筛选过的;
他也一定快而细致地分析了那些希望尽快了结凶案的警察告知他的信息,于是他编造得与各种证据和口供大体都无冲突,到最后连尹容都迷惑于是否真的参与了那些未结案件。
他就这样当上了另外十几起凶杀案的胁从犯,将莫须有的犯罪行径扩大到了全国范围。
整件事被传得神乎其神,各种谣言甚嚣尘上,逼得警方不得不出面澄清,公开一部分案件细节辟谣……
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做都是错。
大众对林城连环凶犯的狂热迷信、传颂效仿,就正如祭神典礼的每一个步骤,毫不出人意料地疯狂上演。
从真凶落网起,时间流逝,林城连环凶案仍然没有降低热度,而是持续发酵、升温,只差一粒火星、一根引线就会引爆的民众对贫瘠而失衡的现状的愤怒、对一直以来无力而缺失的正义的渴望、以善为名审判他者的戾气和施展暴力的欲望……彻底喷发了。
警匪20
“琳琳说,里面除了活儿太重都还不错,得益于常年搬尸体,也勉强适应过来了。”
窗外稀稀落落飞着雪,何丽梅靠着酒馆的火炉坐着。火炉上面是小环压着大环的圆圈的铁,中心最小的圆环透出橙红的光。
“她还抱怨她杀的人比孟哥多,却不如他轰动。我说那也不看人家杀的都是什么人物?有钱有权,大奸大恶之徒!”
伴随着高昂的语气,她捏着杯口的手腕一扬,酒沫险溢出去。
“她说路线不同,那没办法了。”
虽然是尹容找的何丽梅,碰了面都是她在说。
“他被接去首都受审了,我还想见他来着。”
“你究竟知不知情,”尹容只想问这个,“有没有帮过他们?”
何丽梅静了静,撑着脸凝视他良久,给出了一个真诚而狡猾的回答:
“你没查出来,就是没有。”
“你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完全无所谓?”
“我欣赏他们。”何丽梅笑说,“他们是犯了罪,但没做坏事……哦,君生那孩子除外。”
“他们视人命为草芥。”
“他们那种人,路边的花草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折,杀人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憎恨。恨是因为失望。失望是因为抱有莫大期望。
“再说草芥何时吃喝嫖赌殴打妻小、放高利贷逼得人家庭破碎、员工死了连三五百都不赔、中饱私囊包庇坏人冤狱好人?只要活在这世上就不断地压迫摧残软弱贫穷的人、把自己吃得精肥。”
她拢了拢衣服,抬起眉毛。
“你又要说了,扰乱社会秩序,不顾整体大局……大局什么时候顾我们了吗?”
“鱼儿不会察觉水的照顾。”
何丽梅想了一下这话,点了点头。
“或许吧,我又没正经念过书,只是我所见到的,凡事都福祸相依。现在一片混乱,回归原始,也都是该着的。就算这样血腥气的日子,我们也有我们的活法。这是个扭曲的时代,但内里有些东西从始至终没变过,谁推着谁走还不一定呢……老板!”
她一口喝干杯中酒,抢先结了帐。
收押在重刑监狱期间,式凉以凶悍的手法杀了四个人,其中三个是犯人。
他被免除了劳役,单独关押,谨慎看管。
第四个死者就是这期间给他送饭的狱警;后续媒体为式凉证明了他私德极差,以权谋私。
“只要我活着,就继续杀该死的人。”
这句话流传得极广,尹容几经求证,也不知是不是他本人原话。
尹容一直没给自己放假,也就没回过北方老家,因为回去就没法不去探监。
尹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唯独不想在监狱见他。
法界一直讨论着这桩案件,在报纸杂志上火热论战。此案审理了两年,笔头战争就持续了两年。
法律的漏洞向来无法用人心弥补,却会被人心撕裂。
最终国家会议将法律修缮提上议程;
林城连环凶案主犯孟式凉被判处死刑。
听到这个消息时,尹容是恍惚的。
时间像凭空蒸发了一样,这两年他待在林城,连轴转地办案。来了些新人,不过轮不到他带。
他在那间审讯室,看向对面,发现每一名仇杀者身上都有一缕属于林城连环凶犯的暴戾冷漠的幽魂,那竟然独独在式凉身上看不到。
该见一面的,尹容想。
有许娟帮忙,尹容还找了爸爸的老同事;
经过了繁琐的检查和书面保证,他得以在无数狱警的监控下会面式凉。
尹容紧盯着玻璃对面的人。
桌台漆黑的影子投在他身后沉默伫立的铁皮柜旁,一束反光横在他颈间,深蓝的囚服挂在他消瘦了不少的身躯上,他还是那样满富情感的平和冷静。
青白灯光下,眼眶、睫毛投下的阴影中,他瞳仁里的藏蓝,如破裂的毛细血管透过皮肤的血丝般显现出来。
尹容忘了跟他寒暄没有,问了什么词不达意的话,浪费了多少时间;
只记得他松着被手铐勒得青紫的手腕,抓着电话搁在偏着的头的耳边,视线淡淡落在自己的肘弯,说:
“世代和世代之间只是变得不同了,根本没有变得多好或多差,一直是一片混沌。
“世事因果承接、紧密相连,人们却将其切割得七零八碎放进条条框框。
“也许试图用条文规范混沌世界的一切才是逆天而行,我在尝试恢复它的本真,从社会集体的手中,把各人还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