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竹声里(42)

由于班级进度拉得太快，路凛微将他安排在了南里旁边，打算以南里活泼的性格和成绩带动他更快地适应班级。

高三时间一晃而过，云筱再没精力放在除学习以外的事情上。沉重的高考氛围时刻压抑着班上的每一个人。

云筱总会半夜惊醒，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要是自己高考失利，没考上沅大怎么办。她开始拼了命的争取保送资格，打算给自己的路多条保障。

微信群里几乎不见云筱南里的踪影，许是考虑到她们的压力，久而久之说话的人也少了。

后来不久，云筱获得了渝江大学保送资格，众人打算为她欢呼一场举办个小型聚会。她只是摇头拒绝说自己还得学习，想看看自己高考到底能不能上沅大。

她想，她只是想看看当初差的那半步，他们之间差的那三年，能不能用自己的努力补上。

整个枯燥的高三，唯一带给云筱些许慰藉的便是每晚和游简一起走过的那条路和一两个小时的视频，以及游简带来的两只猫。

六月，很快迎来了高考。

接连两天阴雨绵绵，考完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窗外天空突然放晴，阳光透过细密的树叶洒下，映在她琥珀色的瞳孔里。

云筱突然很轻松地笑了出来。

——她可以追上游简的步伐了。

我有自己喜欢的

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罗苓甩给云筱一张机票让她来国外汇合。

走走停停，罗苓带她一路参观了众多全球顶尖学府。

高考成绩出分那天，罗苓敲响了她的房门。

罗苓：“ 对哪个学校感兴趣？现在申报还来得及。”

云筱：“沅海大学。”

那天，母女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冲突。

“这么多好学校你不考虑，就惦记着门口那个干什么！”

云筱没其他动作，只是静静直视着她：“沅大很好。”

“十八年前的事你可以自己做主，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

云筱：“我只报沅大。”

“美国，英国，新加坡……都行，我比较想你申报斯坦福商学院，只要你专业选好了——”

云筱：“中国。”

啪——水杯被重重放在桌上，杯底破裂，然后碎开。

罗苓眼含愠怒：“为了你，我连你爸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都弄回来了，你怎么不想想我！”

云筱睫毛扑闪许久，良久开口：“为了……我？”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

云筱愣住了，嘴唇微张，憋在心里的话终究是说了出来：“如果没有我，你就不会做这些了吗，继续当个戴着虚伪面具的后妈？还是，处心积虑又生个儿子？”

啪！

这一次，罗苓的巴掌重重扇到了云筱的脸上。

她被这巴掌打歪了身子斜靠在沙发上，头不自然地偏着，继续说：“你掌控欲太强，你想把爸爸牢牢抓在手里才会有安全感，你希望他的身边只有你。”

云筱缓缓说着，将家里这块隐秘的遮羞布一点点撕下，然后烧毁。

“你仇视他的一切和你不相关的东西……你甚至讨厌我是个女儿，但又没办法只能让我跟云晟争。”

“可你没想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如此好。所以你就想方设法给他灌输别的思想，让他一步步按着你的想法走，让他们父子决裂多年。”

“你费尽心思，只想要这个家完完全全掌管在你手中。云晟回来需要你同意吗？不，他不需要，只要爸爸想，他随时都能回来。”

“即使你不愿意也没办法，因为你不想把你厌恶他的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你依旧希望在爸爸面前做个温柔妻子，在云晟面前当个和蔼后母。”

罗苓愣住了，她不可置信浑身抖动起来。

“你知道！你都知道！”

云筱盯着她许久，忽地笑了出来，又慢慢停下。

“可是，妈妈。”她忽然哽咽，“我是个有独立思想的人，我有自己喜欢的，我有自己想要追逐的，我希望……”

罗苓不想再听，踉跄着起身，沿途撞翻了许多东西，狼狈逃出了房门。

当晚，一道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你好，我是罗苓女士的心理医生，有时间方便来诊室了解一下你母亲的情况吗？”

……

徐医生仔细打量着端坐在桌前的人。

从云筱进来起只回应了句“你好”便再没说过话，接过自己递去的病例单也只是沉默地看着。

寡言少语、动作缓慢，但思维谨慎……

“我记得你小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徐医生回忆着，“那时候，你还是个很爱笑的小孩。”

云筱手一顿，微不可闻点了头。

徐医生叹了口气：“你母亲的症状，是从她怀孕那年开始的。对生活中的事物会有过分的担心和焦虑，莫名的恐惧、不安、心烦意乱、对未发生的事情过分担心……看到一切让她不顺心的人或事会更严重。”

云筱静静听着，她只知道从自己有记忆起，罗苓有时便有些怪异，却没想到居然从那么早的时候就有症状了。

“生下你之后的一年，她来了我的诊室，说这种情况已经严重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和工作。算下来我已经为她治疗了十几年，刚开始的治疗效果不错，她还能保持以前的状态温和对待身边的任何事物。”

“后来……说实话，这种长年限的病症，外界的干扰手段已经没用了，所以我建议她试着从你身上找出解决源头。”

云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罗苓愿意让云晟回家，又为什么对自己的学习稍微放纵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