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知返(2)
蔺白紧紧捏了捏手上仅有的两张红票子,慢慢垂下眼帘:“我赔。”
于墨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摊开在她眼前:“但哥也不让你赔多,二百块钱,把你所有的给我就行了。”
蔺白愣了愣,掀开眼皮,眼中满是愕然:“只用赔两百块钱就可以了吗?”
“可以。”
“那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
她道了声谢,低着头去拉车门。
姜哲透过后视镜看着她艰难地推着老旧的自行车离开,干净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一个包。
他下车看了看划痕,然后发动了车。
“阿墨,你干嘛这么为难一个小姑娘?”
于墨单手摘了金丝眼镜,剜他一眼:“我这不是为难,是在帮她。社会险恶,让她长个教训,也知道变通。”
“哦,行吧。”姜哲挑了挑眉,只当这是今天的一个小插曲,“还是把你送回老宅吧?你家老头子应该是回来了。”
于墨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先去你家打几盘游戏吧,估计老头子今天兴致不高,回去也给不了我什么好脸。”
姜哲好奇:“怎的呢,你家股票又跌了?”
于墨对着他的后脑勺比划了几下:“不会讲话就闭上嘴,总跌的不是你家股票?”
姜哲更好奇了:“那是为什么?”
于墨叹了口气:“是他常年资助的那个小孩出了点事,老头子每年她过生日都会跟她通一次电话,问问近况打点钱过去,结果今年联系不上了。”
姜哲张大了嘴:“不会是诈骗吧,骗了你家老头子这么多年?”
于墨摇摇头:“谁知道呢。”
*
蔺白灰头土脸地回了家,将车子停在门口,找了个车披给它盖上。
继兄丘英杰正赤着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抱着书包上了楼梯,便抄起茶几上的苹果屑照着她的屁股砸去:“不知道叫人?”
蔺白脚步一顿,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哥。”
丘英杰摇着二郎腿:“喊大点声,我听不见。”
“行了,阿白还得去写作业呢,孩子上了一天学,肯定累着了。”嫂子吕文从卧室里边出来,脸上敷着绿豆色的面膜。
丘英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你别过来,脸上那是什么颜色,跟变异了似的!”
蔺白很不喜欢自己的小名,阿白阿白,像喊小狗一样。但现在她能脱身,微微松了口气,慢慢蹲下将地上的苹果屑清理干净,这才起身准备上楼。
“站住。”继母丘雨迎面走过来,半优雅半做作地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今天挣的钱呢?”
蔺白抿了抿唇,手指紧紧攥着书包袋子:“老板说今天的工钱同明天的一起给。”
丘雨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久到眼角的浅纹都冒了出来:“你不要骗我,你的工钱不是日结么?”
蔺白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是日结,老板说今天没有零钱了,明天一块给……多给一点。”
“妈,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钱,让阿白好好读书吧。”吕文走过来,帮着丘雨捏捏肩。
丘雨扭头瞪她一眼:“什么叫不缺,你还嫌钱多了能砸死人吗?他们父女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就这点钱,分明连个零头都不够。”
吕文笑笑:“妈说得也对,让阿白明天拿给你也就行了,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刚刚洗了一盘车厘子,咱们一起去吃点吧。”
说着还在丘雨的眼角处轻轻按了按。
“明天我一定要见到钱。”丘雨看着一直低着头的蔺白,“你上楼去,今天晚上没有你的饭。少在我眼前晃悠,我看着心烦!”
蔺白如蒙大赦,抱着书包上楼去了。
二楼有不少空房间,但蔺白的屋子在最角落里,面积也不大。
她将书包挂在椅背上,换了睡衣,并没有开始写作业,而是坐在床边摆弄她的存钱罐。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学习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赚钱。
为了早日还清资助人的钱,她每次只会给继母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存在这个存钱罐中,然后藏在床下那一堆破烂中间。
她数了几遍,居然连一千块钱都没有。
如果明天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她还要从这里面取出一些来给丘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钱攒好。
资助人并不缺这一份钱,但就像继母说的那样,她不可以不给。
蔺白刚把存钱罐放回原处,就听到门口一声清响,她立刻警觉起来。
“阿白,是爸爸呀,你在屋子里干什么吶?”
蔺大贵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白饭,上面堆着几块卤肉。
“快点吃吧,别被你妈妈瞧见了。”
蔺白没接:“她不是我妈。”
“你这孩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蔺大贵捏起一块卤肉放进嘴里,“真香,你快尝尝。”
蔺白没什么胃口:“你吃吧,我不吃了,还要写作业。”
“不识好歹。”蔺大贵说着又拿了一块,“你奶奶过几天也要搬过来,这样咱们一家人就算是团聚了。”
蔺白沉默着闭上了眼。
一家人?
她现在明明是孤身一人啊。
迷途
蔺白晚上做了噩梦,梦到有一个老太婆疯狂扇自己耳光,旁边还有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小男孩在拍手看笑话。
说是噩梦,其实和现实也差不了多少。
年幼的她没有一丝一毫反抗能力,任打任骂,现在跟着蔺大贵寄人篱下,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本质上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