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夺走她……你休想改变这里！”

侍从在身后为他递上用于交换的红酒。

“……这是属于她的位置！是她的！”

两种红酒流进酒杯，达成鲜血交融的盟约。

“——滚回你自己的世界！入侵者！！！”

他抽出腰侧的佩剑。剑刃相撞，如奏天音。

“……和衷共济，互为依托。”

成步堂龙之介用尽全力和挚友一起念出仪式最后那一句简短的誓词，收剑回鞘。台下掌声雷动，两人踏着排演中重复过多次的步伐退下礼厅中央的高台，像登台时一样神情庄重，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无懈可击。御琴羽寿沙都已经接替了他的位置，成步堂龙之介笑着将两人送出准备室，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脱力倒在了刚才一直没坐过的椅子上。

“成步堂先生，我来整理公爵大人的两套礼服，请问……天啊，您还好吗？”

从另一侧的角门进来的仆人原本只是在普通地行礼，但在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成步堂龙之介的状态肉眼可见地糟糕，冷汗正从他的额角涔涔而下，唇色和面色一样苍白发青，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但成步堂龙之介的意志在这一刻以惊人的爆发力控制了他的身体，支撑着他踉跄着上前攥住了仆从的手腕，将这个正想去请示自家公爵的年轻人按在了原地：“不许去！”

他的牙齿还在因为发自灵魂的疼痛而格格作响。那位仆从惊恐地看着这位往日里十分亲切的成步堂先生，被他脸上罕见而慑人的威严惊得动弹不得，只得听着他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地下达指示：“不管我发生什么……不准告诉亚双义……仪式结束以前……”

仆从连连点头。成步堂龙之介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了，有赖于平时亚双义对府上仆从“像服从我一样服从成步堂”的要求，他知道这句话会被好好执行——

他倒了下去。

科尔贝因地处南方，有着比德里亚绝大多数领土都要温暖的气候，因此有很多贵族会选择直接在科尔贝置办居所，便于闲暇时来此越冬。

然而这个世界的冬天对成步堂龙之介来说，仍然太冷太冷了。大多数人还穿着单衣在街上走动时，阿托宁伯爵府的别馆上空已经升起了保持馆内温度恒定的魔法结界。壁炉的火从不熄灭，每一条斗篷都厚实又温暖，成步堂龙之介却依旧难逃感冒的命运。

他很怕苦，吃完药后总是恹恹的。家庭教师本就不敢给孱弱的小少爷布置太多功课，得知他生病的消息后干脆直接放假，于是成步堂龙之介有了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偏偏出不去门，无精打采地趴在矮桌上给空白的绘本涂色。

这是他的新朋友御堂和哉送给他的礼物。

“生病的时候很无聊吧？”御堂这么说着，把绘本郑重地递给他，“这个或许会有用。”

比起绘本，实在是更想要游戏主机啊，内里是二十三岁游戏主播的成步堂龙之介沮丧地叹了口气。被真正的五岁小孩如此体贴地照顾着，感动之余，更多的情绪是无人可以倾听的尴尬。

不过他隐约觉得，御堂似乎也不像是个普通的五岁孩子。成步堂龙之介从他的谈吐和行为举止中感受到某种异乎寻常的成熟，于是本能地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适龄的幼稚作为保护色。

这么说来，因为感冒，今天还放了御堂鸽子。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起居室的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的动静。管家慌张的阻拦声从被推开的门缝中溜进房间：“御堂少爷，还是我来——”

“谢谢您，但这种门我还是推得动的。”御堂彬彬有礼地回答，然后站在门边正大光明地打量手里还捏着画笔的他，“真是个缺乏锻炼的家伙啊，成步堂。这种程度的冷风就感冒了。”

成步堂龙之介惊喜地叫起来：“御堂！你怎么来了！”

“你都生病了，我当然得来看看你啊。”御堂在他腿边的软垫坐下来，眼睛盯着桌面上的绘本，“这个，应该是我给你的东西吧？”

成步堂龙之介很骄傲地一页页翻开向好友展示：“是哇，你看，我已经涂了很多页了。”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成步堂。”从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御堂就总是这么说。一开始是觉得经常生病的他很奇怪；第二次是认为早上从来没在九点前起过床的他很奇怪；第三次他送给御堂一只自己用草编的蟋蟀，被怎么也模仿不出第二只的御堂抓住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发脾气似地说他“有一双奇怪的手”……

“好吧。那你说，我又有哪里很奇怪了？”

成步堂龙之介仰面倒下去，枕着松软的地毯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御堂拿起那本绘本，每一页都翻得很仔细，边看边回答：“因为你真的画了。”

“你送给我，不就是要让我画它吗？”成步堂龙之介眨了眨眼睛，“难道是我涂的颜色有问题？”

御堂反而很不高兴地瞪着他：“不要胡乱理解别人的话，成步堂！我没有那么说。” 他的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迟疑地思考了半天才又讲下去，“我之前见过很多人，也给他们送过绘本，他们根本不会画我的礼物……就像我收到他们送我的钢笔，也不会拿来用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送礼物之前，就知道对方不会用它，但我会用？”成步堂龙之介同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这明明是、是礼物……”

他们注视着对方，成步堂龙之介心想，被这样真诚的眼睛看着，怎么会舍得浪费这份心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