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很健康，常常和我提起您。”迪米特里这时才从厚实的大氅夹层里取出两封信笺，“这是她写给您的，还有这一封，是表妹的。”

“……爱丽丝。爱丽丝……”诺塞尔公爵喃喃地重复着侄女的名字，十分郑重地从迪米特里手中接过那两封信。成步堂龙之介适时加入对话：“恕我冒昧，但爱丽丝小姐真的和她的双亲很像呢。”

诺塞尔公爵向他投来略显茫然的一瞥，成步堂龙之介强忍着松懈后从四肢百骸涌上的疼痛，维持着礼貌的笑容低头行礼：“我平日里向莱辛巴赫伯爵学习魔法，因此和爱丽丝小姐还算熟悉……”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到房间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没等成步堂龙之介反应过来，亚双义一真便伸手将他揽了过去：“班吉克斯小姐目前还在专注于魔药学的研究，公爵不必过分紧张。”

逐渐升高的体温使得成步堂龙之介的脑后也开始一跳一跳地发痛，为免被亚双义一真意识到他在发烧，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了几分距离：“诺塞尔公爵果然为人家长，我的表达太过唐突……抱歉。”

诺塞尔公爵显然也从两人刚刚的互动中提取出某些信息，转头又看见迪米特里似笑非笑的表情，本就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漠神情反倒显得愈发复杂了：“……是我过于紧张了。来谈谈陛下交待的任务吧。有关二十年前的事情，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我以为叛军的口供足够详细。”

熟悉的黑暗蔓上眼前，成步堂龙之介靠在宽大的椅背里，勉强集中精神也无法支撑他听清其他三人的对话，只捕捉到一些支离破碎的语句：

“……父皇……担忧……有人操纵……”

“伊夫尼斯……并非首例……”

“……亲眼所见……他……城防军……”

世界逐渐陷入沉寂，成步堂龙之介闭上眼睛，放任自己的意识在高热中沉入那片诡异的空间。

“好久不见了。”

成步堂龙之介睁开双眼，看到的又是熟悉的一片虚无。和以往被迫出现在这里时锥心的痛苦不同，他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片混沌的嘈杂，就像……

就像直播期间网络突然断联时耳机里的杂音一样。

还没等成步堂龙之介仔细感受，那个熟悉的声音就再一次冒了出来：“你真的很神奇……”

“你一直在看着吧？”成步堂龙之介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我很想知道，你现在对欣德米尔小姐的行动……有什么看法。”

耳边忽然安静了下来，成步堂龙之介环视四周，还是只能在虚无中落下眼神。对方仍然没有任何要露面的迹象，只有尖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个世界是围绕她运转的……你们不过是螳臂当车，不值一哂。”

成步堂龙之介皱了皱眉头。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围绕着女主角运转的，对方只需要配合欧仁妮的行动来改变这个世界，大可不必通过那块令牌来控制欧仁妮的所作所为，还被她发现了端倪。不，说到底欧仁妮到底为什么会发现自己是被控制的？在原本的游戏里，她也察觉到了这种事情吗？

“怎么了？因为发现自己做了这么多无用功而失去信心了吗？”见成步堂龙之介久不答话，对方粗嘎的笑声更加得意起来，就像一群鸭子的叫声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此起彼伏，“我很期待你们互相斗争的样子……”

可惜对方的话语完全没有被他听进耳朵，在这一片混沌中，那些刺耳的笑声和噪音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存在。在这片显然是由魔法构筑的空间里，成步堂龙之介正在仔细地寻找着那个上一次就在他的意识里一闪而过的裂隙，那个能够准确找到对方藏身之处的通道和联结。被强行拉进这个空间的次数多了之后，成步堂龙之介逐渐根据能量在其中流动的方式理解了这个魔法的运转模式，他闭上眼睛，在对方喋喋不休的恐吓和威胁中摇了摇头：“欣德米尔小姐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动作，她不会就这么受你摆布的。”

“这个世界有它既定的轨道，你们再想怎么改变也无济于事。”对方还在怪笑，“至于欧仁妮·欣德米尔，她有她最重要的作用，只要这些人还在，她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找到了。成步堂龙之介不动声色地调动着自己的魔法，在那处微小的波动上打上了一个追踪记号：“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决定的。”他集中精力感受着那个记号，发觉它的波动正逐渐与这个空间的魔法本源融为一体时放下心来，“就算我们的选择本身也是注定，但至少我们正在做些什么。”

“低端的可怜虫只会用这种方式来蒙蔽自己。”对方对他的动作似乎毫无察觉，笑声显得更加得意起来，“就让你们在自以为是的梦境里死去吧，我很期待。”

“我也很期待……”成步堂龙之介笑了起来，“那就下次再见了。”

成步堂龙之介本以为他会昏迷很久，然而守在一旁的户野真风却告诉他：“瑟蓬特公爵大概是在两个小时前托我来照料您的，我尝试着对您使用了比较常规的几种治愈术，但效果很一般……”

“……谢谢您，可能是我身体太差了吧。”成步堂龙之介心知自己身上的问题不是治愈术能解决的，便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既然我已经醒了，就证明您的治愈术还是有作用的。亚双义呢？”

户野真风仍然打量着他，似乎也听出他并不想在有关身体的话题上多谈，便配合地跟着转移了话题：“他和同来的几位大人都已经开始工作了，似乎是从诺塞尔公爵那里得到了可参考的情报。只是他似乎因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您的不适而非常沮丧，我刚刚已经请侍从去告知您苏醒过来的好消息了，想必公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