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不由得嘀咕,果真天赋异禀,那差别还真叫人心酸。
这香水行内白气蒸腾,即便是寒冬腊月的脱得光溜溜也不见冷意,尤其是将自己浸入这热水中,浑身毛孔都要舒张了般畅快。
这一失神,周慈青便又思量起了户籍一事。
没了籍贯可是处处都有难题,虽说古代查得没那么严格,世家大族中的隐户也有不少,但他将来要做生意,总不能拿不出身份证明。
这一问题着实恼人。
他思考时随手翻动着那系统的页面,这一次不再是雷打不动的青山绿水,农家田园的页面,而是缓缓浮现了一面发黄发焦的纸张——
系统倒也并非半点用处也无,只见纸张上面竟也还用毛笔的小楷书写着他的姓氏和户籍。
吉州庐陵永丰周氏慈青,年十九。
倒是和他之前的家乡年龄都给对上了。
所以他来这个世界,系统已经将他的户籍给解决了?这才是一桩大好事,了却周慈青自方才以来一直担忧的心事。
“吴大哥,我来给你搓背吧!”周慈青一开心就乐得有些没分寸,兴冲冲地提议着。
吴长庚僵了下,半天,点头:“好。”
他俩互相帮忙,周慈青倒是不觉有什么,反而是吴长庚在搓的时候,生怕将他这嫩豆腐一样的皮肉给搓坏了,下手跟捻针般细致轻柔,谁人不说这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洗完澡后通体舒畅,早前便谈好了要来澡堂的,便随行携带着的一套换洗衣衫,此时吴长庚倒可以换好。
周慈青则是穿上了新买的那套,都是店家放在后厢院中,同那横陈摆设试穿的非是同一套,都是洗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还熏了防鼠虫的香。
这细致的服务态度,便是周慈青这个自后世来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打从香水行里出来,里头和外边儿简直恍若两个世界。
周慈青又尝到了砭骨钻肌的冷,不免缩了缩脖子,下巴都给伸到了围脖里头。
时人尚吃一日三餐,但仍旧更重早晚餐,对午餐不大看重,有的酒楼饭店甚至在午时都打了烊。
那等装潢气派的酒楼周慈青都是一概掠过不去瞧的,他专门寻摸着那种小店小摊,随意找了个看得过眼,还算洁净的小店就进去了。
里面坐着食客三五人,生意也算不错,想来这滋味也过得去。
他俩刚一入座,就有跑堂的来问:“客人,要吃些什么?”
周慈青往侧边抬头一看,就见墙边挂了一张木牌,上边儿刻着每一道菜品和价格,这便是食牌菜单了。
那些菜都是卖家常饭食以作平民百姓果腹之需,有骨头羹,鸡羹,也有蝴蝶面,煎肉,冻肉,煎鸭子,煎鲚鱼,煎茄子,煎豆腐,更兼卖齑肉菜面,笋淘面,素骨头面。(注)
那跑堂的也不催促,就静候着他端详。
周慈青是囊中羞涩的,他说:“吴大哥,你来点吧。”
吴长庚推辞:“不用,你来,想吃什么点什么,我皆可。”
他这不是客气之词,周慈青便也不忸怩了,便点了两道菜煎茄子和煎豆腐,不过这个时令已经没有茄子了,就换成了煎鸭子,再来就是一道骨头羹,并两碗青精饭。
两菜一汤,一点儿也不含糊。
跑堂的记下了,赶忙跑到后厨拉长了调子点菜呢。
这一条街都是些酒楼饭店,沿街还有叫卖各色食物的,大都是推着小车或是提着篮子,男女老少皆有,吆喝声不断。
周慈青伸长了脖子去看,有卖那时令水果、果干的,也有售卖各种腌腊品的,还有卖点心饼子和饮品的。
“这县城还挺繁华热闹的。”周慈青道。
若是再贫瘠困乏一点儿的地方,是万般不可能这般生活富足,闲适安逸的,还有那么多的美食售卖。
虽说这与政府不禁商业有很大干系,但这县城也绝不算差。
吴长庚也颔首:“你说得也不错,我们所属的州府本来就是繁华之地,百姓称得上富庶,它下属的县城自然也不会太差,况且我们封陵县也属上等县。”
“原来如此。”周慈青双眸却是紧盯着外头那街巷中售卖饮子的不放,嘴里还道,“冬日里卖饮子,若是冷了……”
刚说出这话,他就扫到了推车下的炉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你要喝么?”吴长庚注意到了。
周慈青忙摆头,又点头:“我去看看吧,吴大哥且在这儿坐着。”
那跑堂的眼尖,注意到了,笑道:“哪能让客人去呢,我们马上买过来给您带回来就成。”
周慈青惊讶,复又敛了神色:“多谢你了,不过我从没来过这儿,不知道他那饮子都卖些什么,不太好选。”
跑堂的嘴巴利索,当即便道:“他四个季节所卖的饮子都不大相同,冬日里专卖着金橘露,姜露,七宝擂茶,葱茶,仙鹤草茶,还有那盐豉汤,就这几样。”
竟是记得这般清楚。
周慈青来了兴趣,便道:“给我来两碗仙鹤草茶。”
吴长庚在旁拒绝:“一碗即可。”
跑堂的得了令,也是手脚麻利地往那摊子上飞去,不过片刻就带了碗茶回来。
周慈青定睛一看,原是用仙鹤草晒干之后,捻了几抹进去,又往里头放了大枣和枣蜜,估摸着是用文火熬煮了浓膏状。
喝上这一口便可补虚益气,还能养血。再仔细品尝一番,甜度适中,倒也算是好滋味。
周慈青方道:“吴大哥,你也来尝尝吧。”
吴长庚心知自己是推脱不得的,忙接过来,抿了一下,略一折眉:“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