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142)
卫满得令,赶快去了。
话冷冷的有股戾气,景平不禁抬头看他,正好撞上李爻垂眸,目色柔如春水,让景平心里荡了莲漪。
李爻进屋,轻轻把景平放在床上,缓一口气息,到水盆沾湿了手巾给他擦脸擦手,又倒水给他喝。景平现在身子松得手都握不紧了,喝水不能自理,得李爻这般照顾,高兴又自责。
“连累太师叔费心了。”
“说什么呢?”李爻笑着白他一眼,“是我拿你当鱼饵,才闹成这样。只是万没想到,湘妃怒传到羯人手里了。”
事情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也不知为什么,他的身体对湘妃怒格外敏感。
“我觉得这事有点怪。”景平中气不足,显得更虚弱了。
李爻皱眉看他:“天大的事也容后再说,你合眼歇一会儿。”
“你……你就让我说吧。”景平眼巴巴看他。
李爻心软了,在床边坐下,妥协道:“好,你说。”
“依现在的情况看,咱们是互相套路了?”
这事的具体操作李爻并没让景平知道,景平寻着已知推测道:“松钗……先生,是避役司的人,蛰伏在信安城,搭上了春衫桂水阁的张不扬,而这张不扬其实是牵机处的探子,所以,松钗先生制造机会让他引我去看丝茶古道的灾地,让同是牵机处的同伴设计引我去茅屋,是……想要抓我……”景平缓了口气,“在他们亮出湘妃怒之前,这个逻辑乍看是通顺的,而后,他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意在针对你。”
李爻点头:“你向来聪明。”
“可……太师叔不觉得这里面有很多漏洞和矛盾吗?”
李爻也察觉事情里有很多细节诡异,还未来得及仔细罗列,便道:“你说来听听。”
“咱们单说他们针对你这一点,就很不通。如果我是谋划者,便不会把袭击地点放在山间小院里,而是选个密不通风的地方,又或者是那爱坍塌的山道旁,如此,成功损了你的概率更高。咱们离开院子时,我一度担心他们还会有增援,但也没有……”
李爻:好么,幸亏不是你算计我啊。
但他不得不承认,景平说得很对。
“更甚,他们若是不用湘妃怒算计你,咱们便不知道这东西已经流入羯人之手,若有朝一日两军交战,骤然用在战场上,岂不比现在暴露收效好太多了?还有,如果羯人想要抓我,又为什么要多费一道手让我知道越王中饱私囊,难道他们还好心顺便帮咱们整顿朝纲吗?”
李爻一直垂着眼睛听景平说。
“我也没想通,”他沉吟道,“听说羯人上层分裂,或许人心难测,意见相左……”
“他们真的是牵机处的人吗?”景平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李爻心思一凛:“什么意思?”
“牵机处的死士不是会在臼齿钻洞么,为什么那些人的牙是完好的?”
他一语道出这个炸裂的猜测时,门被敲响了——
小庞进来,拿着个小瓶子。
“呦呵,”李爻笑道,“卫将军效率可以啊,这是解药么?”
“王……王……阿不……”小庞什么都好,就是结巴,越着急越结巴。
李爻让他逗乐了:“别急,一句一句说,还以为你骂我是王八呢。”
他私下平易,时常没溜儿,小庞也跟着笑了,缓平气息道:“王……王爷……不是卫将军,是……阿是……是松钗姑娘。”
更没头没尾了。
李爻好脾气也有点着急,好在又有人来:“王爷、贺大人,我进来了。”
是松钗来了。
很奇怪。
她和景平刚刚同在屋里,景平现在都快动不了了,她还是没事人一样。
松钗从小庞手里拿过小瓶:“这是我在西域机缘得到的药,贺大夫试试。”
经松钗叙述,她在西域有过一段奇遇,得到西域王室一种秘传之毒的解药。
那毒名“悲酥清风”(※),无色无味,闻之即中,内力越深,中毒越深。
这回的毒气,虽然与那悲酥清风不尽相同,原理却似是差不多。
景平心道:看来真亏了我自封穴道。但松钗先生为何半点事都没有,她气息凝聚,半点不散,不似是没有内力之人。
松钗见他面露疑色,笑道:“我的状况比较复杂,往后若得空,再说予你听。”她将小瓶子拿到景平面前,拔开盖子凑到他鼻尖下。
景平知道有些解药不需口服,遂深吸一口气。
……
我滴个天妈嘞!
这一鼻子下去,景平仿佛一脑袋扎进陈坛粪坑,且那坑里还混合了酸馊之气。
他抬手掐鼻子,眼看脸绿,是要吐了。
就连李爻都从一旁蹦起来躲好远,骂道:“这是解药吗?这是毒药吧!”
话音落,见松钗眉眼含笑,看着二人——景平在不经意间好了很多。
那股直冲顶梁门的臭气似乎把他身上的酸酥之感一锤子敲破,现在他只觉得无力,已经没有拎不起个儿的瘫软之感了。
李爻见之放心,笑着柔声对景平道:“那你再歇会儿,我去会会那俩货。”
天气还冷,李爻回自己房间换了身衣裳。
一身暗灰色袍子,袍角卷了金线,外氅领口一圈风毛,衬得他肤色发惨,但他自带着股世家公子的矜贵,穿战甲时能掩去,换上贵士衣裳,顿时全显露出来了。
驿馆是个六进院子,李爻和景平住在第三进,那俩牵机处的探子被带去了六进院的空屋。
屋门口,内侍庭和避役司都有人在,见他来了纷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