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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160)

作者:张参差 阅读记录

“常将军身体恢复了么?”李爻问。

常怀抬了眼,眼睛里翻涌着不要命的绝义,他起身立正道:“老子无恙!心怀难安,定不辱命,将那些王八羔子抽筋剥皮才能出胸中恶气!”

他情急自称老子,李爻自然不会计较。

常怀心间有股悲愤。

顺应这悲愤,事半功倍。

李爻来不及惆怅怆然,点头道:“常将军带人直冲出去,昭之分左右两翼掩护,传令炮手,集火敌军中路,引他们回防!”

军令下。

三路骑军迅速在三路出关门处整肃。

号令即响,铁骑即动。

硝烟笼罩之下,沙场夷敞,血如泼墨。

冲锋陷阵的将军每上战阵,便会决绝一次,或许是最后一次。他们心知可能再不会活着回来,依旧义无反顾。

而此时,常怀跨上战马,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将那“或许”二字去掉——这必是最后一次了。

常怀带的队伍名为墨犼,一水儿的黑甲骑军,自建军以来便在他手下。虽然只有五百人,却如手足弟兄,能以一当十。

他昨日冒失突进,被敌军暗算损了一百兄弟,今日雪耻的机会来了!

兵士气焰随主将,早已迸涨,烧得滚热如油。

四百人心念划一,明知面对如汪洋的敌军,终将被湮灭吞没。

但在被冷却之前,他们必要将漩涡搅得溃乱。

李爻的战术管用。

敌军中路被集火,分散掉一部分进攻的精力。

战场上寻常兵士不畏死的委实是少数,谁不想留着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呢,中路被强攻,前锋后排难免分神——万一主帅被对方一炮炸死了,那还打个屁呀。

要说搁古军也算应变神速,重盾变换有序,片刻将中军护得严实。

而此时,敌军也似终于回过味了。开始两相揪一点地猛轰,倒要看看是己方的重盾先破,还是晋军那残破的古长城先被炸开塌败的原点。

花信风也已下场,兵分两路左右突袭,像两柄细刀,穿进敌军的骨头缝里。

可若要与常怀两相配合,一时还做不到。敌军中路正在后撤,旨在护佑主帅,而那帅位一旦退出城上重炮的射程,中军兵将会即刻反扑。

到时候还没能将那小口火炮毁掉,这一仗怕是要危险了。

花信风回望一眼城上。

李爻就站在基台正中,纹丝不动,不知在盘算什么。

再说常怀,他正面带人冲锋到□□、弓箭射程内,开始射杀敌军炮手。

可对方炮口终归不是死的。

眼见右方一门火炮炮口低垂,他大吼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炮弹便被轰射而出,越过他的头顶,向他身后去。

千钧之际,也不知是城上哪两位神仙救命,两柄箭矢同时射中炸雷。

湘妃怒在投入墨犼军阵的前一刻,爆于空中。

碎硝利片如飞刃,席卷过勇士们的身躯——好过一炸一大片。

也就在这,敌军阵营里发出一阵欢呼。

有“叽里咕噜”的搁古话高喊着什么。

紧跟着,所有炮口再不顾忌墨犼军冲锋,齐齐对准城关。

常怀陡然明白了什么!

他回头,见李爻所在的基台与箭楼相连处,出现了一道深沉巨大的裂缝,幽黑洞邃,如直面深渊。

这要命的时刻终于来了!

常怀深吸一口气,高喝道:“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结同心索!雷火弹塞进他们炮口里!”

此声吼过,军中极短地安静下来,而后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悲愤嘶吼。众人以常怀为中心,迅速拉列排开,纷纷抽出腰间钢筋套索,套在相邻之人的铠甲上。

同心索。

听上去优雅柔和,其实是万不得已的自杀式攻击阵法。

将士们不分彼此,结成联排长方阵,以钢索相互纠缠,一同冲锋。期间哪怕有人中箭身亡,只要钢索不断,同伴就会带着兄弟的尸体不负使命——同心既结,生死不离!

眼下再无他法,常怀是要豁出全营,拼得敌军火炮炸膛。

武将不畏死,文官不贪财,便能山河永固,四海清平!

李爻站在城楼上,已知楼基处出现裂痕,沉一口气,转身吩咐道:“炮、弩、箭留守掩护,所有骑军随我出城支援常将军!”

炮火连声中,他声音冷得清淡。

身旁令官高喝一声“得令”,正待去传,却被一老者阻止了去路:“上阵父子兵!末将愿往!王爷……”

来人是前些日子阵前晕厥的常健老将军。

他大概被这杀声阵阵惊得回魂了,气色虽然不好,但双目炯炯。话未说完转身便要走,脚还有点跛。

战场上耽误分毫,瞬息万变。

李爻凛声拦他道:“常将军既然醒了,便坐镇中军,此去支援事小,必要拿下敌军主帅,否则……”

否则城防支持不住,援军不到,对方得一口喘息时间,城破便在一两日间。

鄯庸关之后是一马平川。

怎可守不住?

不可守不住!

话他没说完,不再啰嗦,扭头下城去了。

身后不知是谁说了句“王爷怎可涉险!”

李爻冷笑,心想:虚名罢了,众生皆平等,谁又比谁高贵,天下没了谁也一样日月更迭。

他踏镫上马,心思一转,活动右手感觉尚好。

只是隐隐指尖发冷,有轻微的不知轻重。

景平曾说过,非必要时不要埋针,所以没有敌袭时,他便把针下掉了。眼下恶战当前,不容有失,他摸银针。

自从他见到景平偷偷留下的字条,便将针囊贴在心口揣着,他也说不清原因,只依着心意想让那张纸贴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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