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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臣贼子(227)

作者:张参差 阅读记录

他倒没深想二人的往后,只是觉得花信风太单了,有人多与他玩笑几句,都挺好的。

另外一边,牛鼻子师徒二人被五花大绑。

检查过嘴里没有吞食即刻毙命的毒,由重兵押着,启程往鄯庸关去。

李爻此次行动迅速,从接信到抓人回营,只用了大半天。

一行人快马到驻军营地时,天都没亮。

李爻本打算连夜审人,路过景平军帐时,看见帘子缝隙里透出点点暖烛火。

他遂想起景平不声不响默默等他的无数个夜。

对方当时什么都不说,只闷不吭声地等他回来,知道他到家,再闷不吭声地睡觉。仿佛同在一个屋檐下,都能让景平安心太多。

李爻愣神片刻,转头向花信风随口交代:“你先审那俩货,天亮了我去看。”说完,往景平帐子去了。

花信风看着他背影,暗声唾弃:见色忘义啊。

转念他又觉得李爻身体不好,是该休息少时。

松钗跟在一边,突然问:“将军脸怎么了,若是冲风抽筋,得赶快找大夫扎两针,”她向花信风叉手一礼,“方才多谢相救,事罢我请你喝酒。”

花信风:……

无言以对,只得找两个牛鼻子老道解闷去了。

现在也不知该说太晚还是太早,李爻脚步很急,到军帐前又压低了声音——景平万一熬不住睡了呢。

他示意亲卫不必做声,悄悄掀帘进账,见景平果然伏在桌上,半张脸埋在手臂间,手上捻着文书的边角。

帐帘轻轻落下,帐内只剩安谧一团,柔软了将军的心。

他想将景平挪到榻上去睡。

谁知走出两步,景平便醒了。

他并没睡熟,军帐帘子翻出的气流扰了他。

他抬眼看,困意全散,像上了发条似的支棱起来,笑道:“晏初,你回来了。顺利吗?”他迎过去,上下打量李爻,估计是觉得问他“受没受伤”太晦气,但又必须得确定他安然。

李爻被他逗笑了:“你太师叔我能打天下第一,两个牛鼻子细作,能奈我何?放心吧,没事。”

看来人抓回来了。

景平无奈且放任地笑,打水来让他擦洗:“晚上没吃饭吧,稍微垫一口?”

“不饿,只是有点乏,想你了。”

李爻擦掉晨露风霜,把军帐帘子从里面锁死,拉着景平到床边,在他腰上一带,抱人躺下:“下次晚了就先睡,困歪歪的小模样看着怪心疼的。”

一句“想你了”让景平觉得等到天荒地老都值得:“不用心疼,我得看你平安回来。”

他想回身抱他。

李爻却在他肩头一按,没让他转过来,把脸埋在他颈后的发丝衣领间:“让我抱一会儿,眯一觉还得跟那老牛鼻子聊天去呢。”

他说完便放缓了气息,似乎片刻就睡着了。

景平知道他累了,任他抱着。对方抱他的姿势太能让他安心。

他后背能紧贴在李爻怀里,感受对方胸膛在呼吸间的起伏,他悄咪咪往人家怀里缩了缩,不大一会儿也睡着了。

李爻合着眼,听景平呼吸节奏变了,又抱他躺了会儿,待他彻底睡实,悄悄起身拿枕头抵在他背后,恍如自己还在,又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床出门去了。

从回来到现在,李爻“偷懒”不过大半个时辰。

进问讯的军帐,见花信风还跟妙虚盘道呢。

“说得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他说要等你来。”花信风低声道。

妙虚年纪很大了,八十岁是有了的。

他刚才在李家别苑,被李爻不尊老地一顿痛打,神色已有些委顿。他太重要了,倒让花信风束手束脚,不敢“上强硬手段”。

李爻瞥见妙虚那副样子,内心的某个角落牵起一丝悲伤——一起喝过酒、一起骂过皇上、也一起浴血阵前。

可这些都太遥远了,被刺眼的现实撕裂,碎成无数色彩斑斓的绮梦残片。

战场上的以命交付,是真实的。但那只因为利益相和。

而后,那段时光被共同经历的惊心动魄粉饰着,过度美化。才太难忘。

如今天亮了,再美妙的梦都该醒了。

李爻扯过椅子,与妙虚对面而坐:“老牛鼻子……”他喊一声,皱眉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真是没想到。”

妙虚眸色平和,也笑了:“油嘴滑舌的臭小子,难得见你这番表情。刚才不是很绝情么,现在怎么又不忍了?”

李爻不想被他带节奏,端肃了表情:“你在等我?有什么话要说。”

妙虚也不拾他的茬儿,继续自顾自道:“从前我觉得你执着里有豁达,而今看倒也难以免俗,你我各为其主,抛开宗族,老朽很乐意与你忘年相较。”

“各为其主……?”李爻冷声道,“你是汉人,为何要为羯效力,你也是牵机处的人吗?”

妙虚点头:“算是吧。”

“离火教迅速壮大是你和无夷子操纵的?”

妙虚笑道:“何止如此,我恨不能让中原的道貌岸然之辈每日活在战火硝烟里,没有安宁之日,生生世世做奴隶!”他说到这里想大笑,一口气没上来,咳嗽起来。

李爻峻眉横压,气场更冷了。

“不用紧张,”妙虚知道他担心自己死了,“想死很容易,但老牛鼻子现在还没想死。”

李爻没说话。

没有无端恨意,妙虚要讲述他的恨意。

“我只是半个汉人。我娘是羯人前任祭司的女儿,她心思纯良,念着‘天下大同’,多次到中原游访,梦想文俗交融。后来,她认识了我爹,但她被我爹的宗族排斥。二人几经挣扎不得认可,终于离经叛道,私奔隐遁,想不问世俗藏起来过一辈子。可他们不愿意放过他们,出重金悬赏二人行踪。然后……常日里和善无比的村民为拿赏金,报露了他们的行踪。当时娘刚生下我,她知道此劫躲不过去了,若是我被抓到,必死无疑。她用药迷晕了我爹,甘愿被抓,又为了不被当做诱饵,谎称我爹已死……待到我爹寻到她时,她的尸身残破,被高悬于宗门旗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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