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266)
王父?
怕是嫌我死得慢,叫一声折寿一年。
李爻满脸震惊,刚要说话,赵晟又摆手:“行了,你还是闭嘴吧,开口不是‘不妥’、就是‘不敢’,朕知道你累,准你歇,朝中无大事你想歇多久都行。但辞官就算了,回吧回吧,拿好你的掌武令。”
直接把李爻轰出去了。
也正在这时候,景平进了宫,听说李爻在御书房,紧赶慢赶。
快到地方时,他见迎面而来一队人,领头的是樊星,后面两个小太监搀扶着花白头发的老人,细看那老人正是先安殿侍奉牌位的老太监。
双方在御道岔口相遇,樊星脚步顿挫,张张嘴皱了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景平跟他对眼神,快步上前,低声道:“樊公公有礼,是有话要说吗?”
除了晏初景平谁也不想理,但为了晏初他觉得有必要跟樊星搞好关系。
樊星示意众人先走,拉着景平到一旁:“贺大人医术高明,可否为陛下诊治一二?”
景平:他死了才好呢。
“陛下怎么了,依旧不见好吗?”他温声问。
樊星看看周围,声音又压低很多:“身体大好,但是……时而失神。陛下确实杀了数位宫妃和郎君,侍人更是不计其数了,但他从前不这样……近来像是变了个人。”
景平更担心李爻了:晏初怕是有请辞之意,若是刺激了那倒霉玩意……
“我会尽快给陛下看看,”他应下这差事,话锋一转急问道,“康南王现在御书房吗?”
樊星答道:“咱家出来行差事时还在的。”
话音儿还飘在半空中,景平急向他叉手一礼,扭身跑了。
樊星看着景平的背影眨了眨眼。
他最初觉得贺大人待谁都淡淡的,年纪轻轻有种太医院老顽固们的药石木讷死气;
后来,离火教的乱局中,他见他暗中给皇上出主意,便对其改观了,自省在皇上身边多年,还是经得太少,怎么早没看出贺大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生出七八个窍来讨好皇上的心。
而如今他又见了贺大人的另外一面——那刀锋贴面都不眨眼的人,怎么跑出一种傻小子赶集的焦迫?
难怪陛下说每个人有很多张面孔,脸会变,但贯彻始终的是利己。
景平一溜烟奔到御书房的月洞门外,问侍卫:“劳烦大人,康南王在见驾吗?”
侍卫不认识他,但看官服知道他的官阶,又见他戴着半片面具,行礼道:“给贺大人问安,王爷刚刚离开了,”侍卫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的。”
那也是一条出宫的路,因为绕远平时没什么人走。
小路没有正街御道的宏正宽阔,蜿蜒出江南园林水乡的婀娜奇巧,道路两侧有亭台楼阁、红墙小院,景色很好。景平沿路跑,四下洒么,他想象着两道长虹延展、梨花如飘雪的小道上,晏初只身一人走,花瓣轻落,点缀着他的满头银白。
可景平焦急找了一路,快到宫门口了也没看见人。
盘算时间,李爻只要不是运轻功“飞”着出去,就不可能追不上。
更何况,他若是赶时间,何必走这条路。
景平只得折返了往回找。
行一条路,归去、来兮景色不同。走第二遍他才发现小路中段道旁有个岔口,被几树梨花挡住,很不显眼。
那曲径通幽的尽头是一座荒废院落,无人问津。
宫里竟然有这么冷僻的地方?
景平先行诧异,很快又不觉得怪了。他灵光一现,想起李爻讲过和王爷、皇上少年时“钻狗洞”的情谊——洞在人情在,山河万年。
据说那洞在一座废弃宫苑里。
是这吗?
想到这景平往里走。
越贴近看小院越显破败,门头上没挂匾额,门漆残损,门缝半开。
景平挤进去,像霎时挤回了多年前,一围院墙、两道门,拢住院内不知停在何年何月的时光。
但眼下他没时间伤春悲秋,他急着找李爻描述过的“假山”。
终于,他在侧跨院里寻见一方造景池子。
池水早干了,假山还在,秃得像个破石头堆。
绕过山体,他得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在池边坐着,怔怔出神。
李爻从御书房出来胸口就憋闷得很,想走清净小路静心,不知不觉晃悠到这来了。
他是高手中的高手,景平一进院子,他就知道了。
但他没着急回头,料想自己脸色八成不好,快速吐纳两次,把“难看死了”的脸色变成“比较难看”,才回头给了景平一个笑意:“你竟然找到这来了。”
景平当然看得见他脸色不好,知道他不乐意提,随口问:“洞填死了吗?”
他挨着李爻坐下,见他官服衣摆沾着些许泥灰,弯腰替他掸了去。
“整个封住了,”李爻随意答,“那地方是安全隐患,该封死。”
他苦笑了下:原来那兄弟二人早就相互防备,我却像个傻子,盼着人家兄友弟恭。明知天家薄情,又总期待身边的几位是例外。
“走吧,回家吃饭,我饿了。”李爻想站起来,下意识用左手撑台子边沿,跟着又被轻微的疼提醒,收了手。
微末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景平的眼睛:“手怎么了?昨天换药时明明快好了。”
“咳,”李爻真假参半地吹牛糊弄,“刚才跟皇上请辞他没准,我一着急把掌武令甩他脸上,磕了一下,结果他连令都不要,也不肯放我走。”
他半句没提那狗东西拿景平威胁他。
景平年纪不大,经历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