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臣贼子(286)
杏干能得他连吃四块,已算颇为青眼:“哪儿买的?挺不错的。”
景平笑眯眯的:“不是买的。”
李爻:啊?你晒的,还是去打劫了?
“给人医病报酬的……利息,往后还有。”
李爻这才想起来,皇后娘娘要景平给人医病:“去城南了?对方是谁?”
景平摇头晃脑,高深极了:“是个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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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李爻还朝以来第一次上大朝。
皇上上殿先给了鄯庸关、信安城乱局中的护国将领们封赏。他将这事一直压着,刻意等李爻上朝才说。
紧接着他对李爻好一通吹捧,从十几年前人家入朝做暗卫时讲起,到安稳江南、平四夷,驱羯族、服胡哈、攘除鄯庸关外患、与搁古签订免战协定、保护信安城平安……
大小军功念经似的细细数了一遍,念得李爻听紧箍咒似的脑仁疼。
最后,慷慨总结王爷功高,但往后的路还很长,如今再行赐封往后要封无可封了,只得暂时给个虚名,让皇子、公主尊康南王一声“王父”,以示王爷与皇上情同手足。
李爻恭敬谢恩,低着头想:古来“相父”多是难得好死,这一声“王父”,真是晦气。
给李爻顺完毛,赵晟调头帮景平将“撑腰”进行到底。
大骂已经被阉了的前大理寺卿逼迫忠臣自证,申斥侍政阁对景平莫须有的污蔑委实可恨,直接以“整肃”之名,跳过前几天试行法令的步骤,将侍政阁正式从尚书台迁出,彻底交给景平归整管理。
赵晟本以为景平定怕摆不平坊间的商贾、文人,更怕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精一人一口吐沫星子沾到李爻,好歹会推诿一番。
没想到,对方一句“臣定不辱命”,接下了这烫手的烂山芋。
赵晟看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了,只得静观其变。
时至此时,于皇上而言前面两出都是点心。
他跟着端上主菜——借兵部尚书之口提出征兵百万,每户只允许留一名男丁。
这风声其实早传出去了,但多数人以为是捕风捉影的谣传,今日大伙儿眼看兵部尚书满脸是皇上“逼良为匪”的苦涩,又不得不碍着皇上的威逼利诱,将话讲完。
终于信了。
话音落,群臣哗然。
“陛下,”户部尚书任德年出列,“日前大索貌阅,蜀中、幽州、秦川等多地收成不好,已传匪患横行,若是征……”
“诶,”赵晟打断他,“到军中来吃公粮,岂非是朕对他们的恩赐?”
“陛下,粮作收成不好,除了天时地利还有人和欠缺,农户本就产力不足,若再将男丁大规模征走,农田无人耕种,我大晋岂非要举国饿肚子……”
任德年向来左右逢源,今日八成气糊涂了,话说得很不客气,就差明言质问“陛下脑子瘸否”了。
群臣难免为他捏一把汗。
不想赵晟乐呵起来,道:“任爱卿所虑确实。但朕非要让男耕女织的世道变一变。我南晋将男征女耕的日子过上十年,疆域定能扩充一倍。眼下四夷八荒多国内乱,敌人孱弱之际不一举拿下,更待何时?”他说到这看向李爻,“哦,对了,朕已经发出调令,让常健将军还有江南、鄯州、北域十三道的守将陆续还朝述职。晏初,这事朕还没来得及同你讲。”
李爻站在前排,眼皮都懒得掀,像个木头桩子特别没有存在感。
可皇上不让他将站桩进行到底,非要叫他。
他只得叉手一礼:“陛下英明。”
赵晟垂眸看他,轻轻笑道:“但你似乎不是这么想的,是不是觉得朕行事疯癫、毫无计划?”
李爻一惊,已经开始在大朝上无理取闹了么?
他来气:何止如此?我恨不能蹦起来给你一大耳光。
但他不能这么做,躬身道:“微臣惶恐,不敢、也不曾做此念想,不知微臣有何错漏,让陛下误会,还请陛下明示。”
胡搅蛮缠谁不会?
赵晟看着他笑眯眯地不说话。
李爻则低眉顺眼——以不变应万变,你不出声我绝对不再多说半句。
殿上寂静无声,诡异的气氛中暗藏较劲。
皇上待李爻向来宽和,刚刚还尊其为“王父”,转眼二人便又当殿僵持。
闹什么啊?
时间在过,却似很慢。
赵晟突然“哈哈”大笑:“朕开怀啊……”他好半天止了笑声,问道:“诸位爱卿可知朕为何开怀?”他问罢,环视群臣。
满朝文武,此时皆如缩尾巴鹌鹑,生怕皇上点到自己。
景平站在李爻侧后方,想起前几天陪他在茶馆坐,听说书先生胡说“要我说现实更可怕,诸位听小老儿说书,是听个逻辑,可现实呢?很多时候没有逻辑。”
当时,李爻听过笑而不语。
而在景平看来,这先生说得对也不对。
正如现在,即便疯癫不讲理如赵晟,也是自有疯子的逻辑。景平要做的是以疯子的逻辑抗衡疯子。
他侧跨出列,沉声道:“微臣斗胆猜测,陛下向来待臣、民拳拳赤诚,却不一定能得真心回报。人身居何位,做何事,哪怕如陛下是至尊之位,依旧不能完全自控。陛下开心,因为康南王待陛下令出必随。”
他嘴上马屁拍得利索,心里却想:我家将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心理防线岂是你片刻的盯视就能撼动的?
赵晟听罢,眼角笑意浓几分,正待再说什么,突然见大殿门口有太监急引一人前来。
那人轻骑戎装,腰缠黄带,腰后插着金黄色令旗,是专呈加急文书的驿使。